30. 不灭灯塔30
从联盟时代以来，拥有精神力的觉醒者就被默认成为一种战争资源。
在当时，作为特殊人类，觉醒者——无论哨兵或向导——会被中央AI强制编入军队，甚至被迫接受联盟研发的基因控制技术，被改造成战争工具。
他们既无法拥有人权，也不被允许拥有人性，从觉醒开始直到死亡，一生都在被联盟压榨。
直到……【银火】的出现。
传说【银火】是个专门由觉醒者组成的地下反抗组织，不仅一直在暗中对抗联盟残酷的行径，更是在后来平定AI的叛乱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其中有两位后世最如雷贯耳的大人物，在当时不过是两个在前线挣扎的炮灰小兵。
他们一个是名为解如麟的哨兵，另一个则是——
被誉为当今人类最强向导的，银河帝国开国皇帝，凯瑟琳·安。
称帝之后，出于过往血泪的教训，皇帝立即做了两件事。
第一件事，颁布《银河宪章》：
禁止基因改造、限制AI研发、大力恢复手工业。
第二件事，建立“精神力评级制度”，将觉醒者精神力从上到下依次分为S、A、B、C、D、E、F、G八个等级。这既方便管理，又能让不同等级的觉醒者对应不同的任务和责任，避免出现无谓伤亡的同时，又确保战斗力的最大化。
乍听起来，觉醒者的待遇似乎比起联盟时代有了质的飞跃，但本质上，觉醒者依旧作为战争资源，被帝国的统治者牢牢攥在掌心。
这背后的原因自然是非常复杂的，可能同时出于保护和防备心态。
也正因如此，帝国在很多地方都设置了精神力探测器。
一旦检测到精神力浓度超过G级，就会自动触发警报系统，将精神力所属主人的信息同步给圣所。圣所方面会立刻做出行动，将这名新晋觉醒者带回基地，根据其精神力等级安排不同的教育和训练，为帝国输送新鲜血液。
作为星际知名企业，艾伊尔公司自然也需要安装这样的探测器。
云川在艾伊尔公司当了十年的见习生和一年的正式员工，非常清楚这一点。
离开特蓝星之后，她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精神力。然而这并非刻意为之，更像是大脑一种无意识的屏蔽。
或许是因为当年目睹异虫入侵给她留下了心理创伤，云川在那以后，就好像忘记自己已经觉醒了一样，再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关于向导方面的特质。既没有向外泄露任何一丝精神力，身边也没有出现精神体动物，就和普通的小孩儿一样。
她也如一个普通人一样长大，直到在接手TTSD的研发后，突然感受到那种冥冥中，来自高空冰冷的俯视。
然后，一个激灵，都不需要回头，云川忽然就发现身后正在尾随她的雷文。
这似乎是命运降下的预兆，仿佛她注定要走入一条曲折的路途。
云川一直沉寂的精神火山，在那一天开始苏醒。
醒得迅速又克制。
“在雷文对我动手之前，我不能被别人发现觉醒了精神力。”云川想。
“我必须忘记自己拥有这样的力量。我必须……”
“催眠自己。”
·
深夜。
光脑一直不断跳出同事的消息，云川却没有去看。
她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这杯烈酒上面。
“我不是觉醒者，这一切都是一场梦。我没有精神力，我只是个普通人。”
云川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举起一杯烈酒饮尽。
带着苦涩和辛辣气息的酒液刮擦过她柔软的喉肉，顺着食道往下进入胃部，一点点熄灭了心中原本正在涌动的火山岩浆。
她清明的眼神愈发变得迷蒙，但就在云川彻底陷入茫然的状态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
“可即使是作为普通人的我，在面对来自哨兵的袭击时，也会奋力抵抗。”
“……我会因此，获得重生。”
说着，云川的眼皮缓缓合拢。可她光脑的屏幕却依旧在跃动。
时间|01：38|
来自好友[烧杯煮面]的消息。
——串啊，你为什么不回我？你睡了吗？才几点你这个年纪怎么睡得着？
·
——即便在拥有精神力的情况下，人类最大痛苦的来源依旧还是肉｜体上遭受的痛苦。
当云川被雷文的电鞭缠着脖子吊挂在半空，被无数散落的玻璃碎片划破皮肤的时候，她脑中倏地浮现出这个想法。
缺氧让她的手脚不自觉地抽搐挣扎着，对死亡的恐慌让她原本空茫的眼睛出现了些许别的色彩。那一刻云川意识到，她其实非常、非常、非常憎恨雷文。
憎恨他竟然这样伤害自己。
而雷文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毕竟，云川几乎刺穿了他的太阳穴。
他们共享着同一份对方给予的苦痛。
可是云川的憎恨，却比她想象中还要更浓烈，明明此刻伤害她的只有雷文一个，她却好像通过他看到了许多人的影子。
像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一只剧毒的蜘蛛终于从内心爬出，带着复仇的毒液爬向雷文。
艾伊尔公司大楼的精神力探测器正在滴滴作响，精神力浓度指标从[无]飞快上升到[B级]。但此刻在场的两人都没有听见或看见这些。雷文的太阳穴仍在流血，腥咸的气味充盈鼻腔，他想立刻扭断云川的脖子。
而云川……
“我不想让敌人变成精神崩溃的疯子或者傻子。”
在即将窒息前，云川只剩下这个强烈的愿望。
“我只想从物理层面，彻底摧毁、消灭他们。”
“这是我选择成为攻击型向导的原因。”
于是蜘蛛钻入机甲鳞片的缝隙，细小的螯肢悄然刺入哨兵的精神屏障。黑曼巴蛇庞大的身体危险地竖了起来，可蜘蛛已经不知不觉渗入雷文的精神领域。
……那是一片怪异的密林，生长着扭曲斑斓的植物和会呼吸的石头，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水腥气，比起森林更像大海才会拥有的味道。
蜘蛛黑色的小身体被掩盖在瑰丽的叶片下，顺着树木粗糙的枝干一路往上，悄无声息将毒液注入巨蛇的体内。
【结束你自己。】
一股强而有力的暗示刺破哨兵的精神屏障，雷文在这一刻听见了这仿佛来自地狱的低语。
而随着这句暗示汹涌而来的，是一种哨兵无法抗拒的、下意识的服从。
“服从”。
雷文最憎恨这个词语。
很多痛苦的记忆因此纷至沓来。
雷文觉得自己又回到那噩梦般的一天。
那一天，他将自己的双手颤抖着放在了一个人的脑袋上，然后扭断了那人的脖子，动作快得令他自己都心惊。
他仍然清楚记得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和那个人最后嘴角浮现的微笑，那个人——她就用那双丧失灵魂的眸子对他笑，像是在夸奖——
你做得很好，雷文。你服从了命令。
就像从前一样。
……哨兵服从向导的命令，似乎是镌刻在基因中无法改变的天性。在雷文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精神，他的肉|体，就已经下意识按照要求结束了那个人的生命。
他杀死了她。
哨兵杀死了自己的向导。
只因为他必须服从。
他从小就是被这样训练的。
“可是凭什么呢？”回过神来后，雷文跪在那具尸体前这样想。他怔怔凝视着那双眼睛，没在里面看见任何人的倒影，只看到了一条绝望的、被主人抛弃的狗。
“你怎么能命令我杀掉你呢，我的向导？你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狗就这样陷入崩溃。
他变得极端且暴躁，愤怒地想要毁灭所有。他找不出他的向导这么做的原因，于是他决定向所有人复仇。
他要变得更强——！
……有人告诉他，有一种名为TTSD的试剂可以帮助他获得想要的力量。但如果你想要得到有关试剂的更多信息，就得帮忙做一件事。并不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对于一名A级哨兵来说，可以算得上举手之劳。
“什么事？说。”
“陷害一个人。她正好是TTSD的研究员。”
“她的名字是——”
云川问：“这个人是谁？是谁要害我？”
雷文没给她回应。因为他正双膝跪地，陷入绝望的回忆中。
蜘蛛在他的精神领域找不到有关这个幕后者更多的信息。
所以云川在那一瞬间改变了决定。
她不准备彻底毁灭雷文了。
她得留着他。
于是她说：“自爆吧。”
“用你的生物机甲自爆，但是记得，”她顿一顿，“保护好脑袋。”
艾伊尔公司不会白白放过一颗送上门来的，新鲜的人类大脑的，尤其是这人还是一个A级哨兵。
TTSD试剂的研发阶段已经到了临床试验期，最缺的就是“志愿者”。
在雷文自爆后，公司会以最快的速度收集完他的身体，然后将这份珍贵的研究样本迅速送到旗下某个不知名的实验室中。那地方或许就在瑟银星上，当然也可能会是别的星球，但距离瑟银星总部不会很远。
无论如何，公司都会尽最大努力修复雷文的身体，好确保他能作为健康人参加临床一期试验。当然，如果实在回天乏术，仅保留脑部也是非常好的。
而在这期间，刚觉醒精神力的云川会受到严密的保护和监控。
她什么也不能做，也不需要做，因为12320会替她从艾伊尔公司那回收全部的雷文。
作为交换，云川需要帮助12320做一件事。一件对她来说，同样举手之劳的事。
云川早早算准了这一切。当雷文因为向导的强硬命令即将自爆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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