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旧瓶新酒(八)
道场两侧均种有香橼树,饶是冬日,依旧枝繁叶茂。万绿丛中偶见零星几点绛紫色的花蕾点缀,为沉寂的道场平添了些许生机。
只是东侧树下之人并无心赏花,其中一位更是坐立难安,来回踱步。
“这法事究竟管不管用?你推荐的人究竟靠不靠谱?怎的这么久了还不出来?”梅晋已经来来回回问了三遍这个问题了。另一位坐在竹椅悠闲品茶的人就算脾气再好,也被问得烦了。
只见杜奇晏皱着眉头将茶杯重重放下,“你有完没完,一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老娘催婚时还唠叨!不就是进去做场法事,去去他一身的晦气,能出甚么事?我杜紫杉还能害殿下不成?”
“那万一——”
“没有万一。”杜奇晏无奈道,“我与见谅道长相熟多年,我既然敢把殿下带来,就说明此处绝对安全,不会有人敢在这里对殿下行刺的。”
杜奇晏屁股往前挪了挪,伸长了手去够离他有些远的茶壶,“再说了,难道老梅你没发现么,自从殿下回来后除了祭月宴那日遭遇下毒以外,其余这几月以来都相安无事并没有再出甚么幺蛾子了么?”
好像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只是家门口依旧有人在暗处盯着,外出也有“尾巴”跟着,但也仅此而已。
梅晋边听着倒茶的细细水流声,边恍然大悟般连连点头认同。
“我说的有理罢。”杜奇晏挑眉向上斜乜了一眼,又抬起茶杯轻轻吹了吹面上的浮沫,这才将茶送入口边小嘬了一口,随后再次皱起眉头,“这燊庐草堂的茶实在是难喝,与我研制的金丝□□真是一点都比不得。”
这后半句话梅晋就不能点头苟同了,他终于坐了下来,拿起另一杯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我倒觉得你那金甚么菊喝起来清汤寡水没滋没味的。茶嘛,不苦不涩怎能称得上是茶。”
所以说众口难调,还真不是没道理。
这厢杜奇晏和梅晋还在掰扯着自己对茶的见解,那厢道场的门已然打开,里面缓缓走出三个人。
三人在门口站定,其中两人手上都各自拿着一个散发着淡淡熏香的红纸福包。
“此福包亦是符包,回去后记得放于枕下,切勿随意丢弃。等到来年年前,你们再将各自的福包带来,到时我自会统一焚烧。”见谅道长一字一句的嘱咐道。
对面两人道谢后都表示记得了,恰好这时杜奇晏和梅晋也闻声寻来。就算面对见谅道长,杜奇晏依旧保持没大没小的一贯作风,他十分自然地将胳膊搭在见谅道长的肩上,嘴角一挑道:“如何?我这位朋友病得不轻,有事没事总是觉得自个儿身体有病,估计邪祟入体太久,他的法事不好做罢?”说话间另一只胳膊也搭“这位朋友”辛须的肩上。
不过杜奇晏这番话似乎不大讨喜。先是辛须将他的胳膊直接打了下去,后又有见谅道长用嫌弃的眼神拿拂尘指了指他手,意思当然和辛须一样,只是更斯文一些。
见左右这两位都不领他的情,杜奇晏只好收回胳膊端正站好,也是这会儿他才发现在场还有一位姑娘。
“哟”杜奇晏眼前一亮,“这不是酒瓶子都喝到榻上的何大小姐么。”
何蕉蕉眼前一黑,脸色极难看的欠了欠身,也算是维持面上的礼貌了。尽管将酒瓶子喝到榻上这一荒唐的行为不是她做下的,可如今她既成了何蕉蕉,这事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认下。
辛须一时分了神,没听清杜奇晏说了甚么,于是他又问了一遍。只是问的时候似乎有道不太友好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他懒得管便装作没看到。
“啊,那什么,都是些儿时的事了,不提了不提了。”杜奇晏忽而良心发现,开始自圆其说。随后岔开话题又关心了两句何蕉蕉的病情,听到她说恢复得不错,又说回去他会转告家父,免得他老人家一直记挂着。
这时远岱找了过来,何蕉蕉以为是戚苒担心她这边的情况,是以同其他几位告了辞,便随远岱走了。
杜奇晏难以置信的指着何蕉蕉走远的背影,煞有介事道:“神了神了,一场法事做完整个人都变了。”说着又将胳膊搭在见谅道长的肩上,“还得是你啊!”
自他认识何蕉蕉那日起,这小妮子便从未把他放在眼里过,见面便是趾高气昂、鼻孔朝天的讨人厌模样,更别提见面行礼,走时还打声招呼了。
今儿真是神了!
见谅道长这次直接抬起拂尘将这只不安分的胳膊打了下去,转身进屋去时嘴里还说着“非也非也”这几个让人不明所以的词。
没走几步他忽然想起甚么,又停了下来,“杜紫杉,下次你再来我这儿时记得自带茶饮,免得没水喝,渴了可别赖我。”
不给人反应的机会,见谅道长立马接了一句“关门”,守在门口的小道士闻言便懂事的将门合上了。
合着是见谅道长听到了杜奇晏抱怨草堂茶水难喝的话,故意点他呢。
“欸你这个记仇的老道士。”杜奇晏意会过来后对着关上的大门气呼呼地骂,“不好好做法,你这耳朵是长门把上了!”
一旁咯咯笑的梅晋同辛须低声解释了几句,辛须顿时也明白过来见谅道长那句话的意思了,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惊讶于这位道长的好耳力。
“好了好了,快走吧,我还赶时间呢。”辛须笑着拍了拍杜奇晏的肩,带着梅晋先走了。
杜奇晏还在喋喋不休地骂着,一回头见人都走远了,忙追了出去,“等等我啊,你一闲人赶甚么时间呢?”
辛须瞥了眼从后头追上来的人,又抬头看了看天色,才道:“赶着回去晒背,此时回去还来得及。”
“晒背?”
“晒背。”辛须肯定道,“不是你说的‘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是故阳因而上,卫外者也。’①”
这么一说杜奇晏就想起来了,几年前辛须还在上塞时给他写信说病了,整日整日的没食欲也没精力,晚上睡觉在被窝里躺很久依旧手脚冰凉,吃了几副药也不管用。看完信后杜奇晏当即回了一封,信中问了一些问题。等再收到回信时便知道辛须身体这问题出在哪里了。
明显是天天在屋里窝着,半点太阳不晒,虚的呀!
只是他实在是没想到,辛须居然将他的医嘱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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