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并进
次日颜青唤家里司机开了麻霆君的车,后头再叫人开自己那辆。他同与麻霆君坐在后座,哆嗦着聊了一路。才挨到开集市的广场,忙喊道:“就在这里停车!”
他说完后踹开车门,急速滚了下去。麻霆君比不了他火急火燎,两支长腿撑在地上,才弯腰钻出去。司机为他留了驾驶座车门,他跨进去前,颜青攀着车顶,最后叮嘱道:“记得帮我带个话,就说颜青是个混蛋,已经诚心悔过啦,一定挑个良辰吉日,好好登门道歉。请他不要计较。”
麻霆君道:“保重,回去路上当心。”
“你更加要当心。”颜青五指并拢,劈向空气,再愁怨地看向麻霆君,道,“霆君,你记着,色字头上一把刀,俞平美则美矣,不至于把身家性命赔进去。”
麻霆君忍着气,道:“这话也还给你,回去之后少勾三搭四。”
颜青颓唐一笑,道:“霆君,你看不出来么……我已经是个虚无的人了,也许我应当去寺院修行一阵,只有菩萨显灵,才能从四爷手下保住我。”
汽车门从里面猛然关上了。一阵油门过后,颜青的碎发随烟尘凌乱一阵,朝远处叹了口气,叫了司机:“我们走吧。”
麻霆君回到麻公馆才是上午,阿吉本在前厅帮忙打扫,一听他回来,立刻跑出来,道:“五爷,老爷昨晚问起你在哪,我们几个说你上医院了。”
麻霆君淡淡哦了声,薄外套与空瘪的皮包来不及整理,一并搭在小臂,快步往里面走,道:“我爹要是细究,和他说你们记错了,我在颜青家里,和二姐一起。”
阿吉闻言,奋起追着他的脚步,道:“五爷,你真和颜少爷摊牌了,他怎么说?”
麻霆君转头睨一眼。阿吉笑着,双手合十朝他抱歉,又道:“俞平到了好一会,正在卧室里等你。”
麻霆君道:“他怎么在我卧室?”
“郁小姐不久前来电找他。”阿吉道,“郁小姐还请你空了回电给颜公馆,免得他们担心。”
卧室的窗户白天总是开着透气,窗帘卷成一束,晃在空中,钝钝地敲着玻璃。俞平傍在窗前,脸颊埋进风中,白皙的皮肤由风吹得愈发透明。
身后房门摔在墙上,俞平回过神,扭头即见麻霆君,又见他肩膀宽得吓人;心里恍惚一阵,来不及喊他,率先被他搂住了。
麻霆君抱得太用力,身上不知错穿谁的衣服,比平时小一号,他真是结实过了头,肌肉线条隐隐约约刻在面料里,却是实打实地闷在俞平身上。俞平背地里感叹过他身材不错,被他挤得慌,立刻有些懊悔;可他身材又是真的不错,俞平欣赏得不合时宜,有些无地自容。
此般亲密实在太唐突,俞平不明白他犯什么病,勉强抽出手,在他背上无力地拍了拍,催促道:“好了,好松手了。”
麻霆君倒反更不放过他。他朝麻霆君耳垂咬了口:“阿吉在门口偷看呢!”
麻霆君赌气道:“偷看就偷看。”
好不容易等麻霆君尽兴,俞平反锁了房门,独自面壁一会。他昨天回去后有一股强烈的预感,总觉得自己与麻霆君到了头;
夜里再度审视自己,他清楚是清楚,麻霆君早在心里了,难得细细搜寻一番,却想不通麻霆君究竟在何处,更不用提忘记这码事。失眠一夜。
早上起来,俞平最初准备告病,下楼时与兰香因算术成绩拌一阵嘴,底气竟被她带上来了:那时他真是为了吓唬阿吉才喜欢的麻霆君,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最终还是来了。
是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俞平回过头,预备安之若素。麻霆君垂着头,道:“郁蕙心和我说了一些话……有关于你。”
郁蕙心岂止和他说过。她打电话来正是为了串供,俞平熬夜熬得耳鸣不止,更不用说听她编排一堆稀奇古怪的身世,什么情人,什么斗争,使得俞平只恨自己谎话撒不圆满,早知道咬死自己做水手,遇海难,比她的天方夜谭强一百倍。
麻霆君一副自己做错事的模样,庞大体格也委屈地拘束着,道:“俞平,你受苦了。”
俞平一时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要说麻霆君什么心思,为什么心疼他,无非是求他的接纳。他偏偏是最无能为力的,他只是下任家主争夺之中,所点缀其中的一枚翡翠扳指。爱情同样是虚无的,他身上承受着姐姐的希冀,无法再束一个隐形的枷锁。
只好先周旋着,道:“这么说,你都知道了?”
麻霆君闷闷应着。
俞平见不得他不乐意,还是喜欢他在布店挑衅自己的时候,便开玩笑道:“我和四爷曾经是一伙的,不巧五爷和他结过梁子。五爷会不会迁怒于我?”
麻霆君眼睛亮了一瞬,忙道:“不会!”
又道:“你喜欢他吗?”
亏麻霆君被蒙在鼓里,这还用问——哪有人不喜欢自己?俞平知道麻霆君听了要不高兴,还是说:“喜欢。”
说完后俞平管自己在心里鸣不平:原本颜青追求他,他能够应付,麻霆君向他摇尾巴,他心情好也去逗一逗,都怪郁蕙心,把一切都快马加鞭地赶——算了!既然身在鹭镇,一切都是俞平做的,与他谈凭玉何干?
俞平咬咬牙,又道:“再喜欢谈四,也是过去了,我是要好好生活的,早讲给你听过,忘了吗?”
麻霆君木木道:“我记得。你答应我的。”
俞平笑道:“唉呀,怪我太晦气,脏完四爷的手,来脏五爷的手了。”
麻霆君忙道:“不是的!俞平,你一点也不晦气!人总是要向前看的,过去过去便是过去了。”
俞平上下扫他一眼,笑道:“慌什么?我从没怀疑过你,你倒是把什么想法都吐出来了。”
麻霆君必然担心自己多说多错,俞平瞧见他咬着下唇,倒也清楚他是受冤屈的,较真孰是孰非,约莫是自己胡乱引导再先。方才太刻薄了些,自己圆满不起来,便过去抱住他;
心里则大为不满,堂堂四爷,腰杆直了将近二十载,居然屈给麻霆君了。嘴上却温和道:“五爷是心疼我的,我怎么会感受不出来?”
这话说得真是抬不起头,索性把头埋在麻霆君身上。亏是在鹭镇,什么鬼话都讲的出来;以后回了枢城,叫他多说一个字,他宁可撇了四爷不做。胖子说过旁观者清,郁蕙心说过他变了。他们都是对的,出岔的只有俞平一个人。
麻霆君真吃这套,打起精神,道:“你真是见识过豪门的,这声五爷我实在担当不起。我是把你当作朋友看待的,和颜青一样,你也直接叫我名字吧。”
俞平道:“五爷就是霆君,霆君就是五爷。我也是把你当朋友的,称呼而已,什么都一样。”
朋友有什么好?麻霆君真落实了名头,心里反而不乐意,低落道:“你总是玩笑一句,真心一句,我都分不清你是什么心意。”
俞平迅速摆一个假笑,道:“英文书讲到第几篇了?你要是忘记,我再也不教你了。”
*
下了课,俞平吃饭要避着麻霆君他们,也不肯和其他佣人一起,只端着饭碗再找后厨边上的僻静处,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走。麻霆君应付完饭桌上一圈长辈,早寻不见他的人影,再是怅然若失,盯着夕阳,看一切都冷清。
阿吉猝不及防从灌木中站起来,一副贼眉鼠眼,道:“五爷,我看得出来,你又要犯嘴巴苦、肩膀酸,心里痛的老毛病啦!”
麻霆君被他吓得不轻,不去管他是不是幸灾乐祸,皱眉道:“早上你也在,现在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怎么哪里都有你?”
阿吉掸去头上绿叶,道:“五爷,你和俞平简直是天仙配,我最喜欢看你们在一起!早上是我情不自禁,忘记不能够打搅啦。”
麻霆君耳根软,听不住好话,刚要开心,想来阿吉说得是甜蜜,俞平却若即若离。
他主动抱过麻霆君后,麻霆君原本以为大功告成,没想到他竟板着脸上一天课,狠起心时还拿戒尺吓唬人,实在捉摸不透。麻霆君升了一半的嘴角立刻凝固着,再明朗不起来。悲伤地道:“真有你说的这样就好了。”
阿吉踮脚望他一眼,道:“我看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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