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百花知旧梦,门后复十年(2)
要在这里呆十年,身上的银钱恐怕不够,北院宽敞,开辟一个菜园,种上蔬果,圈养家禽,能省下不少钱,雪千秋找来一把生绣的弯刀,砍下榆树条,编织鸡圈,门板上的人扭头,“你是谁?”
雪千秋手上的动作停住,“雪千秋,你可以喊我千秋。”
瞧这衣服就不是蜀楚人,他好像和疯了然关系不错,夫子望着天上的太阳,“南院房间宽敞,你可以住南院。”
“嗯。”
洗完碗,老乞丐找来一把锄头,开辟菜园,直至夕阳门板上的人才揉着眼睛醒来。长满杂草的北院被整齐的田垦取代,肆意生长的老榆树也被装点一番,看上去称眼不少。冒着热气的鱼汤诱人肚子轰鸣,夫子跳下门板,搬出“南瓜香炉”,双手合十,下跪,三叩首。
老乞丐和雪千秋对视一眼,这小子来真的。
同中午一样,雪千秋把菜肴送到东院,了然的房门依旧开着,人还是悬在床上,桌上摆着空碗,饭菜都吃了。雪千秋换上新的饭菜,把碗筷收到北院。
夫子看着空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疯了然居然吃饭了。”
一道雷劈下,夫子不出预料的跪在地上,紧接着发出一声咆哮,“疯了然,臭了然。”
骂一句,一道雷。直到夫子实在没有力气开口,雷才停下。
夫子的脸漆黑,头发像刺猬一样竖起,白烟从嘴里、头发里冒出来,老乞丐偷笑,雪千秋打来水,“洗手吃饭。”
晚饭后,夫子抱着“南瓜香炉”回到东院,公然把香炉摆在了然门口,双膝下跪,又是三叩首,嘴里念着“早日升仙。”
一旁的雪千秋与老乞丐对视,摇头叹气。
老乞丐八十有一,不奢求长命百岁,只求容颜常驻,他往屋内张望,“那个……有没有返老还童的道法。”
卷轴和碗筷一起丢出屋,门关上,老乞丐不解地问,“这什么意思?”
“你,把碗洗干净。”夫子站起来指着雪千秋,“你,跟我走。”
跟着夫子走到南院,南院荒凉,满院枯叶,拂开蜘蛛网,雪千秋推开十年后住的那间房,夫子从柜子里拿出散发着霉味的被褥,丢在床上,一句话也不留,自顾自的走了。
雪千秋抖抖被子,抖出一只拳头大小的老鼠,老鼠蹿出门,雪千秋放下被褥,看来这里很久没有人来了。
屋子里满是灰尘、霉味,雪千秋难以入睡,在观中散步,走到后山,迟疑一会儿,走进瀑布。
庞然大物堵在门口,一脚踩上去,像踩在棉花上,雪千秋走到尽头,拨开长长的毛发,看见两只闭着的眼睛。
这个时候我还没有遇到它,它应该有三只眼睛才对。另外一只眼去哪儿了?
如果它没有第三只眼,蜀楚赛场遇到的人又是谁?
是了然?
雪千秋跳出瀑布,来到东院,了然的房门开着。
屋里传出声音:“圣莲。”
圣莲!
他知道以后发生的事!
屋里的人:“不进来?”
雪千秋迟疑着进门,“你从十年后来?”
“不。”了然双唇紧闭,声音从腹部传出,“只有你从十年后来。”
雪千秋:“你早知道我会来?”
了然:“我在相同的夜晚见了你九次。”
雪千秋内心:“净说大话。”
了然:“你们困在鹿元吉的书中,我答应了他一个条件。”
雪千秋自问和鹿元吉没有纠葛,“所以你设计了花田里的门。”
“门非我所造。”突来的一掌把雪千秋推出屋,门关上,门内的人说,“今日的菜有点咸,明日少点盐。”
“………”雪千秋确认,这里的人都有点欠打。
和鹿元吉第一次见面,是在百色,此前并不认识,唯一的恩怨,便是夺书……这人真小气。
对面屋子的响声拉回雪千秋的思绪,他走过去,推开虚掩的门,床上的人大半截身体掉在地上,腿挂在床沿上。
还不如城儿。
雪千秋进屋,扯下床上的被褥丢在夫子身上,吹灭烛火出门。
夜色难熬,霉味弥漫,翻来覆去也睡不着,终于熬到鸡鸣,雪千秋翻身站起,跑到后山,砍下竹枝,做成扫帚,扫去观中的枯叶,晾晒被褥……
烈阳升起,雪千秋端着刚煮好的面停在了然门口,对面的房门被一脚踹开,巴掌大的花花拖着夫子出门,一路走下台阶,停在长满苔藓的水缸边,脚踩一旁的石头,头埋进水缸里嘴里包满水,转身喷在夫子脸上。再跳到夫子身边,一后腰坐在夫子脸上,左右晃动,擦干脸上的水,扯开夫子的右耳,大吼,“起床啦。”
夫子弹起,双眼紧闭,直直地走到了然门口,下跪,双掌合十,三叩首。
嗅到面香,夫子睁眼,看着干净不沾一丝灰尘的院落,“遭贼啦?”
雪千秋:“……”
偷枯叶的贼。
“面在厨房。”雪千秋把面搁在桌上,出门左转,敲开老乞丐的门。
夫子跟在后面:“你怎么知道他住在这儿?”
开门的人脸上皱纹减少,褐斑淡化,白发里长出几根黑发,明显比昨日年轻十岁,雪千秋诧异,隐下疑惑回到厨房。
乞丐端出一锅黑色粘稠的浆糊,边吃边抹,对上两人疑惑的眼神,“我昨晚对着卷轴熬的,这玩意儿还挺好吃的。”
乞丐舀起一掌浆糊,“吃吗?”
这一问,便问了三年。
日复一日,乞丐脸上的皱纹被岁月抚平,枯白的头发变得乌黑闪亮,八十有一的岁月被十三岁的光景替代,荒芜的北院开满瓜果,鸡蛋下了一窝又一窝,乞丐不再叫乞丐,夫子的身高永远停留在一七五。
“不吃算了。”道童舔净锅炉,打了个绵长的嗝,拿起一旁的石锤,捶打辣椒,“师兄,你们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家。”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一去不返。”榆树上躺着的人晃荡他的二郎腿,即便过了三年,夫子也改不了嘴混的毛病。
雪千秋把缝好的衣服丢上树,“把衣服穿好,走了。”
“好。”夫子抓起满是补丁的衣服套在身上,跳下树,顺走桌上的辣椒,跟着出了道观,见到怀抱巫巫的了然,宠爱地拨开巫巫额前的头发,“它也去?”
巫巫额上一点红,雪千秋错愕,再一看,红色不见了。
了然打开夫子的手,“走了。”
直出蜀楚向北,三人走走停停,歇在一家乡野客栈。店里涌入不少流民,流民就着茶水诉说西北战事,雪千秋心一紧。
西北方?
那是雪域。
出客栈向北,雪堆积了好几层,僵硬的尸体堵得水泄不通,战旗半埋在地上,劈开的盔甲随处可见,大雪也盖不住浓重的血腥味,到处都是尸体,男人的,女人的……雪千秋感觉脖子被掐紧,快要喘不过气。
雪里伸出一只手拉住雪千秋的衣角,雪千秋侧头看向雪里的人,他脸上的血已经凝成冰,双唇干裂出血,青肿的眼睛半闭着,眼中死灰一片,只有用力的手指证明他还活着。
雪中人分明只剩一口气,夫子瞥过雪中人,“师兄,救吗?”
了然没有回头:“了然尘事不相干。”
雪千秋俯身蹲下,左手拂去他脸上的雪,雪中人突然与雪千秋对视,雪千秋猛然心悸,这双眼睛他很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雪千秋忍着疼痛与他对视,神思钻进他的脑中,“忘记这一切。”
人之将死,何必带着痛苦离去。
雪中人双眼含笑,抓住雪千秋衣角的手垂在地上。夫子捡起裹满雪的布袋,放进雪中人的怀里,“走吧。”
了然手一松,巫巫落在雪地上,循着血腥气走到雪中人面前,雪中人抬手,想抓住雪千秋,却扑空,一把从巫巫头上抓过,巫巫翻身在地打滚儿,了然揽起巫巫,“该走了。”
雪千秋最后看了雪中人一眼,起身跟上了然的脚步。
大雪飘飞,雪中人手中的赤目和血混在一起,融进手心。
白雪覆盖的峭壁上,立着一群将士,鹿头上的银甲熠熠发亮,鹿背上的人盯着雪中行走的人,雪千秋抬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
巨鹿银甲,蓝衣军团。为首的人面带银纱,头上的藤木鹿冠宣誓他的地位。他的身型印在雪千秋脑中,他是鹿元吉。
隔得太远,看不清对方脸上的情绪,只看见为首的人移开目光,望着刚刚离开的地方。
马踏声震颤地面,异军蒙在雪里,逐渐清晰,拔刀的声音从峭壁上传来,蓝衣军团秀出弯刀,勒紧缰绳,昂起鹿头。鹿蹄蹄踏,蓄势待发。
尸体堆里缓慢站起一人,雪千秋双眼泛光,他还活着。
他身体摇摇欲坠,望着雪里越发清晰的人。
一滴血下坠,滴到雪里,雪千秋抬手抹鼻,抹了一指血。手指上的血反射人影。
熟悉的情节在眼前上映,雪越下越大,模糊视线,马匹在雪里嘶吼,峭壁上的人勒紧缰绳,为首的人抬手制止蓝衣军团,雪凝成的刀握在少年手中,只看见渺小的身影在雪中移动,异军身首分离……
雪,掩埋一切。
迟来的大军停在尸堆里,少年从尸山里掏出同伴的尸体,背在肩上,一步一步移动。
蓝衣军团调转鹿头消失在雪里,雪千秋踉跄摔倒在地。
这是雪域落败的那场战役。
那个少年是我。
我早该想起来的。
过去七年,雪域人对这场战役只字不提,雪千秋只知道雪域战败,上一任雪王雪自野失踪,其他的雪千秋全然不知。
原来是我自己让我忘记了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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