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烫手山芋
纵然知道裴琢玉被“认回”侯府前过得不好,宁轻衣还是被她吐出的“沿街乞食”四个字惊了惊。
裴光卿将裴琢玉充作儿子养,是以培养“宗子”的路数去的,哪里能差?等裴琢玉尚公主后,在府中更是乌泱泱一堆人伺候,有人捧薰笼,提手炉,捧书卷……就算心中不称意,可金玉锦绣堆里养出来的,吃穿用度上从来不差。
裴家“宗子”,又是驸马,为她鞍前马后的人很多。她皱个眉头都有无数人来猜度她的心思,主动替她排忧解难。她不怕吃苦,可也确实没有吃过那样的苦。
可现在呢?她平静地将过往缩在四个字里,云淡风轻的,仿佛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如果是她的驸马,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还未真正认定裴琢玉的身份,可宁轻衣一想到如此惨状,便开始心酸、焦灼。
裴琢玉敏锐地察觉到宁轻衣的情绪变化。
但她很自觉地闭嘴,优雅而快速地吃饭。
公主府中的厨子厨艺比侯府好很多,咸淡颇合口味,也不知道能蹭上几顿。
吃饱喝足后就想打盹,可一声轻笑将裴琢玉那沉滞如泥潭的思绪闹清醒了。
她飞快地瞥了宁轻衣一眼,很好,公主一筷子都没动。
裴琢玉面色微微泛红,升起一点责任心:“我……我给殿下布菜?”
“不必。”宁轻衣轻哂一声,随口道,“先前食了糕点,不饿。”
裴琢玉“哦”一声,也没去分辨宁轻衣话中真假。她坐得挺直,耳聪目明,清晰地感知到宁轻衣的视线在她身上逡巡。没到芒刺在背的程度,可多少让她坐立难安。
不饿,那要干什么呢?
裴琢玉思绪转动,瞥了眼屋外亮起的灯火。
她吐了一口浊气,问:“殿下要就寝吗?”
宁轻衣面上挂着笑:“月色不错。”
裴琢玉:“……”乌云罩顶,哪有什么月色?但宁轻衣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侯府那边还说公主温润雅致,裴琢玉赶忙将这条划掉,补上一个“喜怒无常,捉摸不定”。
扛过米、乞过食、装过死……三年间,裴琢玉的生活很丰富多姿,可就是没有伺候过人。
她卡了一会儿,才说:“殿下要出去赏月么?”
宁轻衣不置可否,只是屈起手指轻轻地敲着桌面。
屋中伺候的人已经都退下了,她记得初见时候,清河公主坐着轮椅?如果想出去,得她来推?裴琢玉的眼神转动,瞥见摆放在一边的轮椅。她迟疑片刻,霍然站起身。
宁轻衣眉头蹙了蹙,她神色平静寂然,可内心深处早已经被焦躁不安填满。她的视线随着裴琢玉而动,那种不受掌控的失控感如影随形,化作心中深深的阴霾。
裴琢玉太疏离了。
如果是忘了……她怎么能忘记了?
宁轻衣思绪纷纷,她咬着唇,裴琢玉投落的身影将她笼罩。眼前暗了暗,连带着视野中清晰的面容也变得昏沉,像是笼上了轻烟。
可幽暗只持续了刹那。
宁轻衣惊讶地看着眼前放大的笑脸,视野忽地一阵天旋地转。
她被裴琢玉抱起来了,慌乱中她忙揽住裴琢玉的脖颈,近距离地凝望着她。
抱起宁轻衣时,裴琢玉第一个念头是“太轻了”。
她抿了抿唇,有些不适应那近在咫尺的温热吐息。
脑子空白一瞬,她大步走向轮椅,将宁轻衣放了下去。
她弯腰去捣鼓那固定轮椅的装置,只听得咔哒一声响,滚轮微微地挪动。
裴琢玉很自然地绕到了后方。
低头的时候,正好对上了宁轻衣转来的视线,她问:“殿下还有什么吩咐吗?”
“你——”宁轻衣的心就像是被风吹皱的一池春水,可春风无情,只会问她有事没。宁轻衣一会儿高兴,可一会儿心中冷得厉害,仿佛又踏入当年的煎熬中。
她不说话。
裴琢玉摸不清她的心绪,便推着她出去了。
她期待碧仙来接手,可碧仙只拿了件遮风的外衫,罩在宁轻衣的身上,又快速地退了下去。
宁轻衣抿唇:“没有月。”
“可不是么?”裴琢玉随口接道,等宁轻衣拿眼神刺她时,她又找补说,“有月的,只是这些植物挡眼。”
宁轻衣紧抓着把手,紧凝着裴琢玉:“那都砍了吧。”
裴琢玉一愣,差点以为是要砍了自己,等意识到宁轻衣说的是植物,她暗松了一口气。
她没说好还是不好,总之公主府的摆设不关她的事。
宁轻衣看着裴琢玉的反应,一颗心不住地下沉。
忘尽前尘后,人也会性情大变了。
眼前的人太淡薄了,像是山中的轻烟,可能下一瞬间便被风吹散了。
宁轻衣按压住情绪,问:“你先前受了伤?”
裴琢玉:“没有啊。”如果说落崖,那都是很多年前了。
宁轻衣像是没听见她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侯府找到你时,说你手上鲜血淋漓呢。”
裴琢玉闻言一凛,又不作声。
宁轻衣状若关切:“留疤痕了么?”没等裴琢玉说话,又道,“挽上袖子给我瞧瞧。”
清河公主金枝玉叶,哪里用得着百转千回刺探人?她没从裴琢玉的脸上找到破绽,便想着找寻其它的特征。
裴琢玉的右手臂有一道疤痕,是昔年在裴府时候留下的。
她想要做回自己,可却被无情冷酷的裴光卿打了一鞭,皮开肉绽。
除了做“裴氏宗子”,她没有选择。
裴琢玉:“……”
是不是有点奇怪?
先是摸脸,现在又要看她的手臂,还让府医检查她的身体。
她要是应下来,之后等待她的是什么?
她不会是被送到公主府,让公主采补的吧?
裴琢玉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憋红了脸道:“殿下,这不合适。”
宁轻衣凝视着她:“有么?”
裴琢玉耷拉着眉眼,迟钝的情绪开始涌动,心中终于浮现出一抹不快来。她说:“只是擦破了皮,没有留下疤痕。”
宁轻衣见她抗拒,也不想强逼她。她扯了扯唇角:“这样啊,我还想若你手上有疤痕,送一支院正调配的祛疤的雪花膏给你呢。”
裴琢玉低头:“多谢殿下。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yd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