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送给你的
程荀上楼洗完澡后，听见胡霏菲等人睡熟的小呼噜声，便轻手轻脚地拿着吹风机摸黑出了房间。
二楼露台也有一个插座，但程荀头也不回地往楼下走，最后在能够一眼看见门口的沙发上坐下。
时钟正式来到零点。
她摸了下几近干透的发尾，撑着困意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又在沙发上坐下了。
“这个时间客厅还有人吗？”
林艺睡到一半，感觉口渴，爬起来想去倒杯水。刚走出房间门，就发现客厅灯还亮着。
她扫视一圈四周，镜头都已经关了，才小心翼翼往楼下走，看见熟悉的背影，还有几分意外。
“小荀？怎么还没睡呀？”
程荀正在翻阅手机上保存的合同信息，冷不丁被吓一跳，拍了好几下胸口才缓神过来。
“刚吹完头发，下来坐会。艺姐，你怎么下来啦？”
林艺经过沙发后时，瞄到了还未熄灭的手机屏幕，端着水坐回程荀身旁：“你怎么把合同翻出来了，看也要小心点，万一被别人看到了就麻烦了。还好今天是我，如果谁不出声就走下来，这合同都被悄咪咪看完了。”
她看着程荀后知后觉急忙想把手机屏幕按灭的动作，又笑了。
“小妹妹，又遇到什么麻烦啦？说吧，趁姐姐我今天心情好，给你答疑解惑。”
程荀这次记住了四下环顾，确认再无第三人，才趴在林艺耳边说：“我想违约，我真的演不下去这个剧本了。”
说起这事，程荀语气都不自觉地烦躁起来。
“最开始节目组只是说让我走拜金绿茶，一个劲倒贴方哥。结果第一天又和我说，改成花心，每天要给不同嘉宾发短信。本来我只想着拿钱办事，现在感觉我好没道德啊。”
想起违约金，程荀更是泄气，颇有些摆烂的意味：“违约还要赔付劳务费的5倍！75万，把我按猪肉价格卖了，都赔不上这个钱。”
林艺当时有托法律朋友看过合同，知道这种界定很难，毕竟无法给出具体到一言一行的剧本，只是最后发送短信，还是有很多转圜空间，加上她纯图个好玩，才毫无负担地签下合同。
更是自觉不会遇上什么真诚谈恋爱的童话故事，自然对节目录制没什么道德感。
但这几天对方和明琮的相处，她也看在眼里。
林艺不知道别人是不是演的，但是她知道程荀是演不出这种感情的。
是真的有几分陷进去了。
她摸摸眼前这个较真又炸毛的小女孩：“你仔细看看合同对乙方的要求，只提到了‘完成甲方安排，履行甲方要求进行发送任务短信’。但没有具体到你每天需要具体怎么做，其实完全可以白天一套短信一套，只需要在固定节点按照节目走就好了，没必要违约的。”
可是，那不还是骗人吗？
程荀想张口问，抬眼望见林艺了然的眼神。
“果然还是没被社会敲打的年轻人，总想着非黑即白，要争个对错是非。你看节目里，又有谁真的把这个当真呢？都是在造人设。”林艺顿了顿，对上程荀迷茫的目光，一字一句和她说，“不说方昱、季筱婷的纠缠不清了。你看徐天，看着呆呆傻傻，以为真的是来这里谈恋爱吗？他模特生涯也不是每个月都能吃饱饭，他是来蹭流量建自己的账号的。”
“谈上了，还有情侣账号ip；没谈上，就营造深情被辜负人设，照样会有粉丝或者说幻想和他谈恋爱的人为他买单。”
林艺面带嘲讽地提起已经退赛的李一鸣：“至于某人，他更是直接想走季筱婷的捷径。”说罢，无奈地耸耸肩，“结果没走成，但也拿了别的好处。”
说到最后一个人，她犹豫着开口：“我在制作组有旧识，他们原先邀请了明琮很多次，但他都拒绝了。直到最后一次，节目组问过原因，当时他说，他可能回国成立自己的滑雪品牌或者创建公司，想借节目组打广告。”
越说到后面，林艺的声音越轻，更是一直观察着程荀的表情，才缓慢继续说完，让程荀有个缓冲。
程荀其实也想过：明琮这么好的条件，压根不会缺人追，节目组是怎么说服他上综艺的。
没想到，原因竟然这么简单。
又很合理。
她心里那块摇摇晃晃的树枝终于断下来。
总算有了一个落点。
她就说嘛，这种大好事怎么会撞上她。
怎么会有这么正常的男人，还能恰好出现，恰好喜欢她。
真心里夹几分算计才是正确使用方式。
程荀又像晚上面对小林关切眼神一样，扬起笑容语气轻快地回应：“没事的，我早就知道啦。谢谢艺姐和我说这么多。”
眼神却下意识避开与林艺对视上，瞄去一旁的时钟，时针已经来到了数字1。
“时间不早了，艺姐你先去睡吧，我夜猫子，现在还没到我睡觉的点呢。我再坐一会就上去。”边说着，程荀边轻推林艺起身。
在客厅聊天这一会的功夫，程荀的头发都已干得差不多了，还有几根呆毛跳脱出来，固执地竖立着。
林艺顺着推力站起身来，再度伸手轻柔地拍拍程荀毛茸茸的脑袋，将那几根头发压下去，又用手帮程荀梳顺。
她想：怎么头发也像程荀一样死犟。
林艺知道，简单几句话还是没办法打消程荀的决心。
因为她读书时候也这样，总觉得事件走向不是A就是B，总学不会圆滑取中。
道德感高，不配得感高，对感情的真挚程度要求也高。
容不下一点沙子。
昏暗的落地灯下，林艺看不清程荀垂着的脸，她也没再劝说，只是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
“那你早点休息喔，明天还要早起录节目呢。”
话毕，林艺悄无声息地上了楼。
程荀捏着手机，又呆坐了一会，才再度解锁手机，一字一句仔细阅读合同。
她还是想自己试试，找到解决办法。
李一鸣不也顺利退出节目了吗？
不可否认，刚刚听到那番话时，程荀第一个念头真的是想摆烂退出节目了。
原来大家上节目，都是各有心思。
那霏菲姐和艺姐呢，会有真心吗？
还有小林今晚录制前说的话，她已经看了剪辑版本吗？里面又是怎样剪辑她的。要用她祭天来赚取节目热度吗？
事情绕在一起，把她包裹得透不过气来。
一时间，除了穿越回签合同的那天，拒绝参加节目，程荀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怎么坐在这里，睡不着吗？”
在程荀神游天际时，一道声音从玄关处响起，将她拉回现实。
程荀立马先叉掉合同最后一页的界面，才抬起头来，对上了一双满是关切的眼睛。
是明琮。
但在她望去后，第一时间想的不是“他终于回来了”，而是“现在的关心有几分真呢”。
程荀错开眼，盯着已经黑屏的手机。
“白天咖啡喝多了，下来坐会。”
明琮边换鞋，边仔细思考“今天白天程荀有喝咖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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