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嘘
“掌柜不必多言,”程扬知眼神决然,“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何背景,我定要把熊英带回来。”
她谢过胖掌柜,转身便要离开。
“掌柜,且慢!”胖掌柜叫住她,“险些忘了,前几日有个孩子来我铺里吃糖水,留下了这个,兴许是……”
他从内兜里掏出一块帕子,程扬知定睛一瞧,上面竟绣着杨枝甘露。
黄灿灿的织线如那琼浆玉露,栩栩如生,任谁看了都能辨认出这是她铺子里的招牌。
“掌柜你拿着吧,说不定是你那伙计留下的。”
*
程扬知失魂落魄,攥着帕子回到少主府里。任金钗和玉簪如何安慰,她都难以平静。
“姐姐,熊英姐姐那么厉害的人,定不会让自己受委屈的。”
“是呀,姐姐就别忧心了,待明日天明,我们再派人去寻可好?”
她并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凌延川,可眼下除了求助京州少主外,她再无旁支势力可寻,除非……
……除非攀附其他商贾。
不行。
她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生意,怎能轻易给他人做嫁衣?
若是在现代,群众们受了欺辱,亦会选择借助舆论,来维护自身权益。
那古代何尝不可呢?
这活儿她程扬知可熟了,先前是她一人坐在铺前靠说书揽客,现在大可以花钱让他人在酒肆里将赵杰的罪行公之于众。
正好她那日偷师,听闻过说书先生讲述赵杰的英勇事迹。
如今故事出现大反转,怎叫人不义愤填膺?
“列位看官,今儿个咱要说一段奇事!想当初,这京州里谁人不知那赵杰将军?战场上威风凛凛,冲锋陷阵,立下赫赫战功,被世人传颂,都说他是大英雄,保家卫国的大功臣呐!可谁能想到,这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酒肆里喝茶的客官们纷纷竖起耳朵。
“单说赵杰的夫人,是个坚韧聪慧的女子。赵杰常年在外征战,她把家中事务操持得井井有条。近日来,赵夫人在长街上支起个糖水铺子。这铺子生意十分热闹,来往的百姓都爱来上一碗。”
这街里街外的百姓,多少都尝程扬知的杨枝甘露,闻言低声猜测是哪家铺子。
“哪晓得,这事儿传到了赵杰耳中。他一听自家夫人竟抛头露面,在长街卖起了糖水,顿时暴跳如雷,二话不说,大步流星地就朝着长街糖水铺奔去。”
说书人声情并茂,表情夸张,语调激昂。
“到了铺前,也不分青红皂白,伸手就把那桌椅板凳掀翻在地,桌上的碗碟噼里啪啦摔了一地。赵夫人瞧见这阵仗,当即反抗起来。赵杰哪肯罢休,嘴里骂骂咧咧:‘你这妇人,竟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说罢,伸手就拽住赵夫人的胳膊,硬生生地把她从铺子里拖了出来。”
在场的听客皆皱眉揪心。
“赵夫人一边挣扎,一边哭喊,可赵杰哪里听得进去,一路上不管旁人的指指点点,把赵夫人拖回了府。这平日里被百姓敬仰的大英雄,私下里竟如此暴躁蛮横,欺负自家妻子,实在是让人唏嘘不已!”
说书先生扶额苦相,叹息万分,引得众人纷纷鸣不平。
“这叫什么事儿!”
一位身着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嚯”地站起身来,双手重重地拍在桌上,震得茶盏都跳了几跳,扯着嗓子喊道。
“平日里大家把他当英雄供着,想不到竟是个窝里横的孬种!欺负自家女子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再上战场杀敌去!”说罢,还狠狠地啐了一口。
旁边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手拄着拐杖,气得胡须都在颤抖,摇头长叹:“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堂堂将军,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罢了,还这般粗暴对待发妻,真是败坏了我京州的风气,丢尽了脸!”
“此等行为,与那市井无赖何异?赵将军若以为女子就该被困于深宅,那便是大错特错!赵夫人自力更生,何错之有?他这般行径,实在是有违天理人伦!”一个年轻书生面色涨红,义愤填膺地挥舞着手中的折扇。
角落里几个结伴而来的姑娘也忍不住交头接耳,柳眉倒竖,杏眼圆睁,愤愤然。
“这姓赵的也太过分了!赵夫人又没做错什么,凭什么要受这般委屈!要是我,非得找他理论理论不可!”
酒肆里人声鼎沸,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对赵杰的行为唾弃不已。
刚下早朝回到府里的凌延川听闻了此事,立刻前去寻程扬知。
“夫人遇到如此大事,怎不同我说?”他急得鬓角微湿,方才甚至不等车夫,自行策马来到无名铺前。
程扬知看上去平静极了:“不劳少主费心,我能解决。”
这一个时辰的功夫,赵杰的名声算是彻底坏了,待事情发酵,闹到官府,任他赵杰背后有何势力,那当差的管也得管,不管也得管。
凌延川知晓她生性要强,“你若是不需要我帮忙,我自然不会插手,但我不愿看到你受任何伤害,这几日还是让胡硕派人护着你,我才能安心。”
“好,”程扬知不与他拗,免费的保镖不要白不要,“少主这是刚下早朝?”
“嗯。”
“这么急?怎不回府休息会儿再来?”她明知故问。
凌延川如今是一刻也不想让她离了自己的视线,故作轻松转移话题:“我听闻那说书内容里,你把熊英成为‘赵夫人’,这是为何?”
熊英与赵杰早已决裂,程扬知曾同凌延川提过此事,想来他应是疑惑这点,“这样更能激起民愤,作为夫君,如此苛待自己的妻子,畜生不如。”
可凌延川却并非此意:“我以为,你会不喜这般给女子冠以夫姓的称呼。”
“……”程扬知双唇微张,愣怔半晌。
她本意是为了让听众印象更深,亦不想暴露熊英的真实姓名,以防有人蓄意报复。
不曾考虑过这点。
“我欲将你扶正的其一原因,是想为你正名,好在日后唤你真实姓名。”凌延川的声音像溪水潺潺,又轻又缓,也似温泉汩汩,又柔又暖。
她的眼睫明显颤动。
可她深知,凌延川身负血海深仇,敌暗我明,步步惊心。此时若将她扶正,大摆筵席昭告众人,无疑会吸引各方目光。
隐藏在暗处的敌人本就对凌延川虎视眈眈,怎会放过任何一个风吹草动。
更别提当初是君夫人亲自下旨让她嫁与七少主做妾,想来正妻之位帝君心有定夺。
皇家子嗣,婚姻怎由得了自己所选。
扶正程扬知,极有可能被心怀不轨的皇室长辈或是朝臣利用,借机挑起内部纷争,使凌延川腹背受敌。
而她替嫁之事,一旦被人察觉,定会成为敌人手中的把柄,用来对付凌延川。
程扬知身为程因,一介平凡女子,替嫁本就是欺瞒之举,若是被朝堂上的政敌知晓,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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