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买藕
自荐的郎中都是为着南燕雪这个将军来的,但将军本人就算夜夜梦魇都不觉得自己需得寻医问药,犯毛病的都是别人。
一早,南燕雪被翠姑喊来大厨房吃东西,就见范秦也坐在桌畔,一副早知她会被翠姑逼来的神情,笑道:“将军,要不要熬锅子红果开开胃,您近来这胃口怎么像小猫儿。”
“又不打战,吃那么些往哪使劲?”南燕雪坐下来揉了揉额角,问:“药田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范秦正喝茶,来不及说话,鼻子先喷出一声冷哼。
东湖渔课税钱收得顺畅,谷粮试探不成后,接着送过来的两趟也都是这一季的新粮,但今年的药田南燕雪却是一个子都拿不到。
说是她那几百亩的赏田种的都是连翘、决明子、山茱萸等夏秋时节采收的药材,而收下的草药已经由药局送到江宁府去了。
“城郊药田内种植的地黄和决明子都是在十月上旬就收掉了,但收得很急,完全可以再等些时日的。”范秦道:“泰兴县的药田同南家的田亩离得太近,我怕打草惊蛇,还未去摸底,多半还有隐瞒。”
南燕雪料想的不错,在知道跟着她回来的大多是残兵后,不论是南家还是泰州官署都添了几分轻视,用旧粮试探不成,又来欺瞒药田的收成。
所以说,那些好郎中必是另有用途的,郑郎中和悟天道人是明面上的,余下那些看着不错的郎中只怕都能与南家搭上线,要进将军府做眼线。
瓷碗磕在木桌上,钝钝两声响,南燕雪回了回神,看着翠姑在他俩跟前各摆下的一大碗米皮,忽然问:“他们怎么样?”
这话没头没尾的,但范秦马上就道:“还那样,老艾还是睡着睡着就跳起来喊打喊杀,二毛每天睡前都捆了他。”
翠姑跟着说:“小旗还是整天神神叨叨跟他那几个死了的同乡说话,还有刘头、大黑吃着饭都能走神,跟散了魂一样,也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我看着郎中是不顶用的,请些和尚来讲讲经?”
“这些你们不是也试过了,符水喝得他们几个脸都黑了,算了。”南燕雪轻描淡写地说:“慢慢来吧,死不了,就都给我活着。”
范秦拿起筷子,嗤笑道:“出的什么馊主意,白给秃驴送钱。”
翠姑白了他一眼,伸手把他筷子给打掉了,范秦悻悻然又捡起来,把碗捧近了一些。
他这碗米皮没切,薄薄柔柔叠在碗里,看起来像拢在肘间的水袖,一大片‘呲溜’进嘴,只叫一个鲜香爽滑。
南燕雪那碗是切过的,宽似韭叶,在醋汁和蒜泥水里拌一拌,温温热热,细薄劲软,每一根都缠满了滋味。
两人埋头吃着,翠姑靠在灶前烧茶,不远不近地瞧着他们。
‘能扛事能打战的娘们爷们,吃得真香,真给面。’
可到底,也是有心病的人呐。
翠姑知道范秦睡觉要抱着弓箭,就算没有射过,每天起来第一件也是数箭筒,箭的数量一定要不多不少二十支,多了影响他抽箭,少了他会焦灼。
至于南燕雪,翠姑知道她老做梦,胃口也没从前好。
但他俩都不觉得这有什么,根本连毛病都算不上,更何况他们又不会伤人,也不会自伤。
南燕雪本来有个地方靠着就能睡,睡上一盏茶的功夫就精神奕奕。
哪像现在,睡一天都还昏昏沉沉,做梦是真累啊,一遍遍看那些人笑,看那些人闹,然后看那些人死。
南燕雪认得手下死掉的每一个兵将,记住了每一张死人的脸,也不是,有些没脸,就是靠着缝在衣襟里的名字认出的身份。
他们交替着在她梦里活过来,喊她‘小妹’、‘姐姐’、‘南姑娘’,但在她当了队正、校尉、将军之后,大多时候就只有‘官职’的称呼了。
直到最后,叫她‘小妹’、‘姐姐’、‘南姑娘’的人死了九成九。
南燕雪是个很会适应的人,闭上眼就知道要做梦,那就见那些故人去吧,如今的日子里没有号角,她可以一觉睡到大中午,觉总能睡够的。
就当是,活在生死两边了。
“我瞧那些资历本事都不错的郎中都与南家有些渊源,而那莫郎中素有声望,一年不愁挣不到一百二十贯,给我递了名帖也是沈夫人示意,还是算了。”
“如此,倒不如去江宁府聘一位回来,省得将军在这里连求医问药都受人桎梏。”范秦嚼了一大口,咽下后道:“我倒瞧好了一个人,治治弟兄们的旧伤。”
南燕雪问:“郁青临?”
“将军料事如神。”范秦道:“瞧见虎子没?板板正正好走几步了。我看那小郎中出身虽不好,也没个正经师承的,但本事都还行,接骨、针灸、外伤都能治,还说自己会熬膏药,家里人都没了,所以巴望着咱们府里的差事。”
“你不嫌嫩?”南燕雪有点意外,“江宁府药园学徒算不上什么资历。”
范秦笑道:“给咱疗伤的,又不是给您和孩子们……
“你这话同药局的医官是一个肚肠里出来的。”南燕雪道。
“呃,那小子再来时,我让他来给将军过过眼,若是不成,就去江宁府或者淮南一带拉两个名医回来,”范秦睃了翠姑一眼,道:“找郎中又不是聘媳妇,还非谁不可了?”
南燕雪本想着范秦也是稳妥性子,他看好的人肯定有长处,也不必见的,可瞧翠姑倚在灶边笑得娇媚动人,南燕雪跟着笑了一笑,一时没回出话来。
郁青临再来就是三日后,正给虎子施针时范秦劈头盖脸就来了句将军要见他,还没等他说什么呢,范秦自己又大步流星地走了,要去查药田的事。
郁青临手上那一针悬了一会才扎下去,惹得虎子频频回头看他,狗脸上都是狐疑和紧张。
施完针后,虎子也没走,陪着郁青临等通传,一根长尾晃来晃去,一下下抽在他小腿上。
郁青临生挨了一阵,觉得腿都被它抽麻了,挪了挪,虎子也挪了挪,继续摇尾巴。
郁青临很无奈,又觉得这狗果然通人性,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它。
“喂,鱼肚子。”墙头上跃上一个人,辛符像蛙一样稳稳蹲着,挠着额头上新长出来的嫩肉,道:“来吧,将军召你去。”
说罢又往后一仰,翻了下去。
郁青临看得心惊肉跳,忙追去道:“小心些,摔哪别摔头。”
小孩的骨头都在长,裂了断了都比大人要好治,但脑袋就不好说了。
辛符却不领情,道:“我怎么可能会摔?”
“你额上不是才摔的吗?”
郁青临是医者善心,但辛符属刺猬,郁青临还是个生人,就算是关怀,也只觉得是被刺了一句,很不爽。
辛符冲郁青临做了个极丑极丑的鬼脸,把眼睛全翻白了,上唇翻着下唇呲着,像只鬼山魈,且还毫不客气地说:“屁话真多,上小爷这装爹来了。”
少年好赖不分,蛮横无理,言语粗俗,但郁青临对辛符有个极好的印象,所以半点不生气,只笑笑。
辛符尽走些不寻常的路,斜斜石板桥,崎岖假山,窜上窜下的。
“我走我的,你走边上的道不行吗?”辛符奇怪他怎么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噢,我以为这是你的下马威呢。”郁青临倒是很跟得上,脸不红气不喘的。
他这样的乡野郎中自然要采药的,艰险山路,悬崖峭壁郁青临都行过,更何况这宅院里的小小假山呢。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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