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惺惺相惜
请记住这个瞬间。
记住虽然我们的心早已死气沉沉,很少为什么事动容,但仍旧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夜晚,发着38.5度的烧站在银河下的瞬间。
这是一生之中鲜少有的意气勃发的瞬间。
尽管曾不野喊不出来,但银河帮她诉说了一切。星光也落在99号公路的彩虹分界线之上,那一条延伸向远方的无边无际的公路,将星光运送到达达线、热阿线,运送到海满一级公路上,运送到漠河、北极村。
至少在曾不野的世界里,这银河将会点亮她的记忆,经久不衰。
徐远行何时站在她身边的,她并不知道。直到听到吸鼻子声,她被吓得魂飞魄散,弹跳开去,转过头看到站在那里的徐远行。
“你有病啊!”曾不野出现了浓浓的鼻音,喉咙沙哑,感觉像是卡着痰。
徐远行又吸吸鼻子,她打开手电向前一步,照着他的脸。他无所遁形,下意识闭上眼睛,但泪痕还在脸颊上。曾不野愣住了。
“美哭了?”她收起手电问,又把手电朝他面前伸:“你看,除夕夜一个男的送我的。”
徐远行看都没看,仍旧看着天空。
“我说我之前在东乌看到过银河。”他说。
“是的,你说了。”
“跟我妈一起看的。”他说。
他原本只是说这么一句,然而情绪崩塌很快。他突然哽了一声,脸皱了起来,而后痛哭出声。
他至今还记得那天的情形。几年前,东乌珠穆沁旗的夜晚,妈妈敲他的门,说让他开车出外面带她看银河。那天也像这一天一样,雪一直下到半夜,然后慢慢停了。他穿衣服的时候甚至还抱怨了一句:“这么冷,折腾什么!”
妈妈好像有点失落,但紧接着说:“好风景从来不易得。你就跟我走吧。”
他们的车驶出东乌旗,驶到旗外二十公里。车灯灭了,天空却很亮。星河照亮了锡林郭勒的夜晚。徐远行看到了此生最美的银河。
第二天妈妈说身体不舒服,他们结束了旅行回到北京。锡林郭勒成了她此生最后一次远行。
徐远行一直在怪自己,他那天不该抱怨的。
不该抱怨的。
他应该跟妈妈趁兴而去、趁兴而归的。
他哭的狼狈,曾不野手足无措站在那。她不擅长安慰,最终只是向前一步,手臂伸到他后背,轻轻拍着。徐远行将头垂在她肩膀,一个劲儿对她说对不起。
对不起。他说:吓到你了。
对不起。我没控制好情绪。
对不起。我破坏了你的银河。
他并不知他为什么会在一个刚认识几天的、还算陌生的人面前崩溃。他甚至没有在乎自己的形象,就这样说出令他一生为之后悔的事。此刻他觉得曾不野是他亲密无间的朋友,因为在那个他们还不曾相识的除夕夜,他们彼此陪伴过。
在那个除夕的夜晚,他跟家里吵架提前出发了。那天架吵得很凶,他摔了碗和盘子,连口饺子都没吃。路遇暴雪,他被迫在一个无人的服务区停留。那天他心情很糟糕,那场大雪快要掩埋他对生活的热情。服务区里很安静,他坐在那里听着歌,歌曲是母亲生前最爱的《一帘幽梦》: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母亲原本唱花腔,却独爱这首流行乐。
徐远行在这个除夕夜思念着母亲,倘若母亲还在世,他一定能够在除夕夜吃上一口饺子,还会吃到一条好吃的鱼。
一辆车缓缓驶进服务区。徐远行以为是哪位队友,仔细看发现那几乎是一辆没太改装过的素车。
暴雪在下着,车上下来一个女人,在挣扎着是否要去卫生间,她应该很害怕,站在那里像一只仓皇的鸟。
好可怜。
她可能像他一样没有真正的亲人,不然她不会在除夕夜出发。
这样的服务区很容易出事,徐远行想了想,跟了上去。他故意在卫生间门口说话,以安抚她那颗惶然惊恐的心。后来他留下了自己的手电。
除夕夜的服务区里,只有他们两辆车。他在那里,她在那里。他们都很安静,也都感觉到没完全被生活抛弃。
“没事的,徐队。”曾不野说:“我爸没看到过锡林郭勒的银河。我这样说,你会不会感觉好点?”她也快要哭了。但她没哭。如果两个人一起崩溃,那就太可笑了。她得坚强点,等他哭完她再哭。
希望他快点哭完,因为她要忍不住了。
后来他们都沉默下来。曾不野没能如愿哭出来,她鼻子堵着、喉咙里好像有痰、体温应该是降了一点,毕竟此刻太冷了,她被迫物理降温了。她没能哭出来,因为她情绪的阀门生锈了。两个人爬上徐远行的行李架,徐远行说这样能看得更清楚。
银河就在他们眼前。
那闪亮的、璀璨的、美丽的银河。
他们在银河下安静坐着,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不可或缺的朋友。至少当时他们是这样想的。
“如果你能给我烧点水…我将感激不尽。”曾不野说。
于是徐远行又把自己的装备折腾上车顶,为她烧水。
再后来他们一人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水杯,故作姿态,小啜一口水。要说人有热水的时候就该及时喝不能装逼,不然两分钟后水凉了,泼水成冰都不行。
曾不野皱着眉说:“这温水,比常温美式还难喝。”
“都这时候了还挑!”身后有人说话,他们循声寻找,看到常哥抱着设备从路后爬了上来。
老人家早早就出来了,车停在一公里外的地方,那里拍银河太美。不知不觉跟着星星走到了这里。见到停着自己人的车,简直要喊救命。
“渴死我了。”常哥说:“快帮我烧点水喝。”
还好他错过了徐远行痛哭的镜头,不然明天青川就有头条新闻了。又有一辆小车开过来,是还没换雪地胎的433。
哥们胆儿真大,这样也敢在深夜往出开。见到他们也像见到亲人,唯独不敢看曾不野的眼睛。
反倒是曾不野,一眼一眼瞪他。
骂人的话容易说,道歉的话总是难讲。433几次欲言又止,终于鼓足勇气,小声对曾不野说:“那天对不起啊。我不该骂你。”
“那你究竟为什么呢?”曾不野问。
“我不是故意的。我在打电话。”433并没有细说,只是又道了一次歉。他其实也不是坏人,只是人都有犯浑的不想做人的时候。恰巧被曾不野赶上了。他真的很抱歉。
“没事,我也骂你了。”曾不野说。
“该说不说,你骂人也挺脏。”433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我打人还狠呢!试试吗?”曾不野扬起拳头,准备给433点颜色瞧瞧。
她这得理不饶人的劲头可恨又可爱,常哥边喝水边看着她笑。老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他的镜头记录了多少人的人生,也因此能透过镜头看懂背后的故事。他看曾不野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一只被困在牢笼的怪兽,拼了命地想冲出去。
太冷了,银河看够了,回到了酒店。
曾不野觉得很奇怪,她前一天病病殃殃,快要死了,以为这一晚银河之夜后她会彻底倒下。至少会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生理心理同时垮一段时间。但这一次她没有。
几乎整夜没睡,到了酒店却还清醒。身体在拉着警报,头脑里却是无尽的银河。她翻出曾焐钦的语音视频在耳边,闭上眼睛,听了很久。
从前不知道哪里开始溃烂的地方,也不知从哪里开始痊愈。
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小扁豆拍她门:“野菜姨!野菜姨!快走呀!去看骆驼!”
“什么骆驼?”
“就是骆驼!”
小扁豆好兴奋。
她喜欢骑骆驼。
那骆驼趴在那老老实实,站起来的一瞬间就很威武。早上吃饭,餐馆的老板盛装做饭,催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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