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审案
月上中天,夜阑人静。
叶夷简待在暗巷的马车里,偷偷地撩开了耳侧的帘子。
寂静的巷子深处,两盏灯笼慢悠悠地晃着,叶夷简略微不耐地“啧”了一声,暗骂封令铎好歹封侯拜相见过大世面,怎么一遇到女人的事,就活像个急急慌慌的毛头小子。
都说了小心为上、隐秘行事,这人还敢抛头露面地骑马过来,生怕人不知道他当朝封相,莅临闽南路微服私访似的……
关键是也快不了一炷香的时间。
叶夷简在心里骂得起劲,眼见侧门上的灯笼晃了晃,从里面行出个颀长的人影。
心头一紧,无奈又抢不下蠢马嘴里的帘子,叶夷简只得猫腰躲在车窗下,对着外面“喵喵”叫了两声。
清冷的月华从头顶洒落,叶夷简抬头,看见脸色沉黑如墨的男人。
虽说两人从小熟识,长大共事,但叶夷简自问也很少见封令铎露出这副神情,除了军临城下、八面埋伏的时候……
没想到神挡杀神的封相竟也会吃瘪,叶夷简心头暗爽,眼神忍不住往他头顶瞟去。
“何事?”
言简意赅,一听就是没心情听他叨叨。
叶夷简端起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情,伸手延请他上车谈事,封令铎撩袍行了上去。
然他甫一落座,身旁之人便立马换上三姑六婆安慰人的语气,拍着封令铎的肩对他道:“凡事你往好处想,或许她真以为你死了也不一定。”
封令铎侧头乜他,一副“不会说话你可以不开口”的神情。
叶夷简故意忽视,嘴里还振振有词,“我方才还问了她两句关于她亡夫,就是你的事。”
他看封令铎一眼,又继续道:“她说她还在窑厂后面的山上给她亡夫,就是给你,修了个衣冠冢。我方才也遣人去看过了,有是真有,只是那衣冠冢常年无人打理的样子,现今坟头已是绿洼洼的一片了。”
“叶德修,”封令铎幽幽地开了口,冷眼注视身旁那个喋喋不休的人道:“我看你字什么德修,不如单字修好了。”
“哈?”叶夷简不解,却听封令铎道:“因为缺德。”
“……”叶夷简被怼得噎住,眼神泛虚,“我这不是在开导你嘛……”
封令铎冷笑,“你这样待在大理寺真的没问题么?人犯就没有因为受不了你这张嘴,公堂之上暴起行凶的?”
叶夷简“咳咳”两声,老实闭嘴,不吱声了。
封令铎白了他一眼,说回正事,“这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夷简故作深沉地叹气,“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那就长话短说。”
“哦。”叶夷简摁下看热闹的心思,一言以蔽之,“简单说,就是一桩地方豪强传统官府,上瞒朝廷,下欺百姓的事。我下午已经派人去打听了,这种案子闽南路每年都有几起,无一例外受害者都是些外地来做生意的外商或者行商。”
他顿了顿,又道:“这作案手法呢也不复杂,就是对那些不听话、不肯合作或上供的商户,他们就先派人去签个大额订货契书,等到商户送货的时候,再安排山匪去截货。接着便以对方拖延交货违约为由,收取高额违约金。”
封令铎听得眉心一蹙,“没人报官?”
“有啊!”叶夷简答得认真,“那姚月……姚师傅不就报官了嘛?可是你看,最后就弄成这个样子。”
封令铎闻言沉默。
叶夷简也是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声,道:“这案子倒不难判,难的是,你猜他们是如何做到这官、匪、商,上下联通、沆瀣一气的?光是这勾结山匪一项,往小了说叫窝藏包庇,往大了说,那可是谋反。而如今的闽南路,更是铁板一块,我敢说就姚师傅那案子,若不是我及时把人带走,下午延后再审,她晚上就能不明不白地死在大牢里了,你信不信?”
“哎……”叶夷简叹气,“说不定这一趟,你我都是凶多吉少、有来无回。”
话落,叶夷简抬头对上封令铎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怎么给忘了,身边坐着的这位不是别人,可是曾随皇上起义,出将入相从无败绩的大昭战神封令铎。对他来说从没有什么有来无回、凶多吉少,大不了长剑一拔,杀出去就是。
可叶夷简当即按住他,“你别激动,闽南不是不能用武,可倘若战事一发,黎民受苦不说,北边的前朝余部一直对大昭虎视眈眈,南边还有蠢蠢欲动的倭寇,天下才定不到两年,皇上的意思也是智取为上。”
封令铎面无表情地甩开叶夷简的爪子,冷声道:“本官好歹是官拜二品的参知政事,你说的这些,本官会不知道?”
得,这人又摆出架子自称“本官”了,叶夷简卑微地笑笑,不说话。
“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终于等来这句话,叶夷简开门见山,“我打算将计就计。”
他解释,“如今我已暴露身份,不见得是件坏事。我在明,假意骑墙和稀泥;你在暗,从内部撕开口子,能策反的先策反,能招安的先招安,强大的敌人逐个击破,这还是你曾经教给我的。”
“呵……”封令铎冷笑,“所以就是虚与委蛇的吃喝玩乐你上,正儿八经的累活我干对吧?”
怪不得这人一听说衙门出事就跑得飞快,合着是在这儿等着算计他!
“……”叶夷简干笑两声掩饰心虚,很快又态度淡然地道:“封相金尊玉贵,能够莅临指导下官公务已是荣幸,怎可再劳封相费心,不过……”
他为难道:“就是这暗处的活儿,多多少少要同商会、官府打交道,现在姚师傅又是这帮人的眼中钉,若是交给别人来做,拿捏不好分寸,只怕姚师傅还是得吃些苦头的。”
言讫,他故意看封令铎一眼,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冷淡反问:“这又关我什么事?”
“是是是,”叶夷简听出话外之意,赶紧顺杆子附和道:“您堂堂封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生得一表人才,前途又不可限量,连公主都仰慕你,想要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为了一个乡下丫头劳心费……”
没说完的话梗在喉头,叶夷简被封令铎的眼刀杀得噤了声。
“明日的堂审,你准备如何?”
叶夷简清清嗓,老实道:“我猜下午我带走姚月娥后,对方可能已经做好了让人给陈方平替罪的准备。这也是对方借此试探我态度的契机,我只能睁只眼闭只眼先糊弄过去。”
“那她呢?”
叶夷简一怔,当即就明白封令铎口中的这个“她”指的是谁。
切~还真以为这人断情绝爱心如止水,结果还是猴子戴面具——装给人看的。
身旁投来颇具压迫感的眼神,叶夷简收起腹诽,回到,“我到底还顶了个钦差的身份,他们再怎么也得给我几分薄面不是?再说了。”
叶夷简道:“你那姚师傅人厉害着呢,在我之前就派人去请了薛清,薛清你还记得吧?就是初来嘉禾之时,我们一起见过的那个皇商。陈方平说的那批来路不明的木柴和泥料,其实全是薛清贷给她的。”
“什么?”封令铎愕然,“薛清为什么帮她?”
“这我怎么知道?”叶夷简瞪眼胡诌,“许就是姚师傅貌美如花、人见人爱,招人喜欢咯!”
果然,封令铎闻言,脸色霎时又黑了三分。
扳回一局,叶夷简暗爽,假惺惺宽慰封令铎道:“你放心吧,明日升堂他们不会对姚师傅怎么样的。”
他看了看天,又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先送你回梅幽巷,我从今天起要住到官驿去了,你自己小心点。”
眼前之人却一副并不领情的模样,兀自撩帘下了车,翻身上马。
叶夷简这人虽然嘴欠,但他方才有一句没有说错——他封令铎出生将门,天资聪颖,弱冠之年入仕为官,不过四载便是出将入相。他的人生除了幼时祖父遭人陷害家道中落,可以说事事顺意,前途无量。而今他竟为着个十两银子买来的女人生气,真是活回去了。
一个女人而已,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今日的失态,只是因为他的骄傲和尊严受到了挑战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ydxs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