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悸动
江落收回蛛丝,走到两个歹人面前,踢了踢他们的脸,死猪一样。傅溶说不能杀人。她点到为主,跨过二人头颅,望向角落里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姑娘。绿衣姑娘目睹她出手伤人,有些害怕,浑身发抖。江落脱下自己的外袍,放到她面前,道:“给你。”
绿衣姑娘大气都不敢喘。
江落看穿她眼底惊恐,便道:“他们没死。流点血而已。”
绿衣姑娘闻言,这才回魂,她如梦初醒抓起披风,裹住自己的身体。江落救了她。她劫后余生,泪流满面,“雪柔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江落道:“举手之劳。”
绿衣姑娘裹着披风,两腿发软,几乎站不起来。清秀面容看起来似曾相识。江落打量她片刻,想起什么。江落拨开她额前凌乱头发,确认是见过的,道:“十六。”
雪柔茫然地抬起头,有些错愕。
江落道:“你在钱府待过。”
雪柔闻言一怔,意识到什么,道:“姑娘认得我?”
她是钱舟山第十六个小妾。
江落在幻境里见过。她给她分过吃的,还提醒她,蛇莓不能吃。
然而幻境并非真实发生的经历。成为钱舟山第十七个小妾的是千瑶,不是江落。事实上,她们两从头到尾没有碰过面。雪柔自惭过去经历,只想忘了,从未主动跟人提起,也不晓得江落是何方神仙,怎么会认得她。在钱府当小妾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雪柔低声道:“我,我的确在钱府待过。”
“你现在住在哪?”江落问。
“有个编竹筐的,跟我是同乡。他可怜我,把我买下来了。”
官兵抄了钱府,钱舟山被斩首,小妾们要么被抓要卖。
为什么人间的女子总是被卖来卖去?千瑶是,雪柔也是。
“然后呢?”江落听得皱起眉毛。
“然后我嫁给他了。”
江落不太能理解这个逻辑的。男女嫁娶,至少相互喜欢。
怎么她们的嫁娶都像买卖。
“他人在哪?”
“家里。”
“你被人欺负,他为什么不跟着。”
“他不知道,”雪柔擦掉眼泪,勉强笑了下,“今日七夕节,花灯好卖。他编了好多,我拿出来卖。没想到会碰到那两个人。都怪我误了时辰想抄近路。”
雪柔整顿衣裳,将头发别在耳后,情绪稍微平复。她看着地上躺尸的二人,仍是害怕,小心绕过他们,捡起零零碎碎的花灯。今天出来,本就是想多卖点钱。花灯在混乱中被人踩扁,支离破碎。货弄坏了,一文钱没挣到,还险些被人欺辱。雪柔委屈又心酸,掉起了眼泪。
她抱着花灯痛哭的模样太过凄惨。
江落不晓得有什么事值得哭成这样,天塌了一样,道:“你别哭了。”
雪柔在泥土里摸索着,很心疼,道:“都碎了。”
江落便道:“卖给我吧。”
她掏了掏口袋,空空如也。钱在傅溶那里。
傅溶便心有灵犀,从她身后出现。雪柔杯弓蛇影,被陌生人吓得直后退。傅溶便没有过去,将二十两银子放在一截破碎花灯骨架上,道:“你的花灯我们全买了。”
月色明亮,雪柔恍然见这少年丰神俊朗,衣着华贵,恍若天人一般。呆了一瞬。紧接着她反应过来,意识到对方并无恶意。雪柔有些不好意思,忙推辞道:“这些都坏了,不能卖给你们。我也不要你们的钱。你们救了我,我很感激。”
她缺钱,才来卖花灯。给她钱又不要。
江落不懂她忸怩什么,道:“给你就拿着。”
雪柔局促道:“真的不用了,我可以养活自己。”
傅溶看穿她自尊心强,不愿意接纳施舍,便道:“二十两是我们预付的订金。你回家再做二十个花灯,要最好的材料,做好后送到楚王府。找一个叫陈叔的。他会验收。若不值这么多钱,你便退还一些银子。若做得好,我们下次再定。”
二十两银子别说买二十个花灯,买两百个都绰绰有余。
傅溶这番话给足了颜面,照顾到她的自尊心。二十两不是施舍,而是公平买卖。雪柔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她想了须臾,此番因祸得福,接了这么一个大单买卖。二十两够全家过一年。雪柔屈膝行礼,弱弱道:“那,那便谢过姑娘和公子。”
傅溶道:“拿着吧。”
雪柔怯怯地收下了银子。
傅溶又道:“我们送你回去,你家在哪个方向?”
雪柔道:“有一点远,我自己走大路回去,应该没事了。”
江落道:“你自己走,又碰到坏人怎么办。”
二人想送她回家,雪柔百般推拒,深怕麻烦他们。
“二位好意我十分感激,只是我家住在城郊,实在偏远。”
“正好,”傅溶顺口接过她话头,道:“我们正要去城郊寻一个僻静场所,远离人的河边,清清静静赏烟花。姑娘可知道哪里靠河,又有酒肆的。”
他这么一说,显得不是特意送人,而是顺路。雪柔想了一想,道:“我家旁边往前走一里,就是护城河。那里夜色很美,有萤火虫。”
傅溶点点头,道:“劳烦姑娘带路。”
雪柔道:“那你们随我来吧。”
江落纳罕,暗自奇怪。
怎么她说的,雪柔都不肯答应。傅溶一说,又肯了。
方才他们听到叫声,傅溶交代江落先过去,制服歹人,不要弄死,让她给姑娘穿好衣裳,然后他再出来。安排得条条是道,江落不懂他用意,逐条照做。傅溶说的应该不会有错的。他们一起护送雪柔回去,到了民宅聚集处,墙头狗察觉生人靠近,一通乱叫。
“二位送到这里吧,我快到家了。”
雪柔停住脚步,对二人道:“往前头路直走一会儿,便能看到护城河。那儿有卖馄饨酒汤的。”
这儿太黑,不见门户。
江落左顾右盼,分明还没到。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她道:“再送过去一点吧。”
雪柔笑着道:“这儿邻居都认识,还有狗。过去两棵树便是我家。今夜救命之恩,没齿难忘,雪柔感激不尽。来日一定登门拜谢。今晚是七夕,我便不耽误二位赏烟花了。”
傅溶道:“既如此,你回去吧。”
雪柔朝二人再拜,郑重行礼。
她转过身,走入黑暗中,犬吠声渐止。
看样子应该是平安到家了。傅溶和江落离开。
江落藏着一肚子疑惑,无法理解,问他:“为什么不让送到家门口?”
傅溶道:“今夜之事瞒下最好,她回去后,只说摔了一跤,万事太平。再无第四个人知晓。省去诸多是非。人家是有妇之夫。这样晚了,领着客人登门。她丈夫问起缘由,反倒不好解释。女子生存不易。二人若因此生出嫌隙,她该如何自处呢?”
“二则,抛开今夜之事不谈。她家是做编织生意的,院内家中竹子竹条一堆,未必有空收拾。客人临门,诸多不便。请进去喝茶没有落脚之地,不请又失了礼数。她今夜本就狼狈。若她有心,来日收拾好了,请我们去做客,既表了谢意,又体面周到。”
“人活一世,不单是柴米油盐,也还有尊严体面四字。”
傅溶把道理掰开了揉碎了,一一讲给江落听。原来,小小一件事,藏着如此多的弯弯绕绕,细腻心思。江落听得一愣一愣,问他:“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道理?”
傅溶道:“在外游历,见过了,就明白了。”
傅溶出身富贵乡,本也不懂女子处境。他琢磨出这些全靠血的教训。几年前,他从狼窝里救过一个未婚少女。那少女平安回家,家人却疑她失贞。少女郁郁而终。一个幸运到能在狼窝里死里逃生的人,却死于流言蜚语。
那件事在傅溶心里留下很深的刺。
江落感慨道:“人活着,还要懂这么多道理,真麻烦。”
“你要学的还多着呢。”傅溶笑道:“人情世故这东西,教是教不会的。你接触得多了,自然就明白了。”
二人散着步,寻找雪柔所说的河岸。
傅溶问道:“我方才听你们说话,你叫她十六,你认得她?”
“她是钱舟山的第十六个小妾。”
江落当时删繁就简,把幻境的故事跟傅溶说了大概。无瓜紧要的没提,地窖那段丢人的经历也是一笔带过。所以傅溶并不知道她究竟经历了什么。江落道:“她在幻境里分我东西吃,就是胆子小,不肯跟我去杀钱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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