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白玉
接下来的几天,再不见那黑衣女子的踪迹。
据负责盯梢的人回报,那老妇人依旧每日深居简出,无任何异常。慕西月和齐恒又亲自拜访了几次,然而不管两人怎样晓之利害,那老妇人都是一问三不知,铁了心的不开口,齐恒脸都气绿了,却也无可奈何。
这样等下去不是办法。
慕西月坐在驿馆的院子里眉头深锁,昨日见齐恒,他脸上愁云惨淡,最后向自己求助。
原来,就在与她会面之前,青洲王于朝堂之上大发雷霆,限期七日让齐恒查明真相,若七日后仍不能查明真相,便让齐恒自行脱去身上官服,不必再回去见他。
眼看七日过半,齐恒近乎绝望地向她求助,问,慕姑娘这该如何是好?
慕西月是崇吾门弟子,自然不受崇吾之外的任何人管辖,因而这七日之期对她来说,自然不存在。只不过,崇吾门向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早日剿除邪魔既是她的使命,也是她的心愿。
何况她也不想见这么一位兢兢业业的官员就此断送大好前程。
思索间,她脑海里突然闪出一张脸来,犹豫片刻,猛然站起,朝大门奔了出去。
“喂——那谁——”
她的声音在那破道观里响起。
一连喊了几声,才听得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右手边一破房里传了出来:“干嘛。”
慕西月抬脚迈进那间房,堪堪落脚,便吓了一跳。
那流浪儿正揉着睡眼从一床半尺来高的由枯草铺就的“床”上坐起,腰腹间还垂落着几件叠放的破衣衫,应该是当被子取暖用的,那蓬乱的黑发里插了几根细碎的枯草。
慕西月瞪大了眼睛,心道,原来,叫花子是这样过的。
流浪儿迷离着眼,看了眼杵在门口的人,也不知道看清楚了没有,眼皮一耷,那颗脑袋似有千斤沉重般再次砸进了身后的枯草铺上。
慕西月一口气吸进又呼出,说不清羡慕与无奈哪个更多一点。
“喂,你之前说,能帮我?”
流浪儿用喉管“嗯”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那你起来。”
又是一声“嗯”,声音却更微弱了,几乎与那均匀的呼吸声融为一体。随即,竟转了个身,留给慕西月一个坚实而看似乖巧的后背。
慕西月有些头大。
想要动手去拽,又嫌此人有些脏,于是取下玄烛,就着剑鞘拿那尖端朝他后背戳了几下。
枯草铺上的人有些烦躁的左右扭了几下肩膀。
慕西月喝道:“起来!报恩!”
剑那后背一僵,却不动,慕西月又补了句:“管吃住,管衣裳。”
流浪儿瞬时精神了,嘴角现出笑意,喊出了多日的心中宿愿:“我想吃炖鸡。”
慕西月的眉头蹙成了小山,说:“趁我还没有改变心意之前。”
地上的噌的一下坐起,仰头看向慕西月,脸上的笑容比那外头的阳光还灿烂:“早啊,老大。”
慕西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心道,如今日上三竿了,还早什么早。
“快点!”她催促起来。
流浪儿倒是乖巧地“哦”了一声,待要起身,又停了下来,看向慕西月。
“怎么了?”慕西月再次蹙眉。
流浪儿眨着大眼:“我要更衣。”
慕西月哑然,撇了撇嘴,转身退出了房间。
不一会儿,流浪儿便穿戴好走了出来,慕西月扫了他一眼,还是一身破旧,只是那乱糟糟的长发似乎已被稍稍打理了一些,脸上的轮廓现出个分明来,看着倒是顺眼了不少。他左手提了个小包裹,看着软软轻轻,估计是些衣物。
慕西月直奔主题:“说吧,你能怎么帮我?”
流浪儿很是骄傲:“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东西两街都是我的地盘,安平侯府在西街,那一片由我几个小弟负责——”
“说重点。”慕西月插话道。
“重点来了!前两天有个弟兄跟我说,出事的那天晚上他看到过一个女子从西街那边跑了出来,”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眼慕西月,那张淡漠的俊脸此刻却写满了震惊,他放缓了语速,继续道,“那女子是安平侯府的一个丫鬟,或许——”
“带我去见她!”流浪儿的话被立刻打断。
“哎呀,老大,别着急啊。那女子现在行迹不明,若要找到她啊,得先去见我那小弟。”
“去找你小弟!”
说走就走,路上,慕西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问:“你叫什么名字?”
流浪儿眸光一转,答:“白玉。”
“白玉?”
慕西月很是怀疑是自己耳朵,毕竟实在不知眼前这人和白玉二字有何关联之处。
“嗯,白玉。”流浪儿却认真地点了点头。
慕西月暗笑了一下,行吧。
鸿福客栈的一角,三人围着一张方桌而坐。
慕西月一手撑着眉心,一手搁在桌上,耐着性子等着对面那个与白玉地小弟饮尽碗中的最后一口鱼头汤。此人的嘴边已沾了一圈的油污,胸前的桌面大小骨头、壳、刺堆了几座小山,旁边还叠放着几个油光铮亮的大空碗。
慕西月无声地叹了口气,反观坐在自己一侧同是流浪汉如今已成为她下属的白玉,从持筷到吞咽其姿势可以说得上是优雅了,她不由稍感欣慰。
对面的流浪汉终于干掉了那最后一滴汤汁,打了个饱嗝,就着衣袖抹了抹嘴唇,抬起头来,笑容可掬:“吃饱了。”
“说吧。”慕西月端坐起来。
那流浪汉身子往前倾了倾,撑大了双眼,回忆起来:“那天,是八月十九,也就是侯府出事的日子,大概是——”流浪儿眼珠往上一转,想了一下,马上接道,“三更左右,我正要起来撒尿呢,就听到前头‘噔噔噔’一阵脚步声,我走近一瞧,就看到一个人影疯了似的从西街那头跑来,等她跑近,我才发现,那不是侯府的丫头嘛!满身的血!大晚上的,魂都给我吓没了!”
“第二天就听说侯府出事了,啧,太惨了。”
“你怎么知道她是侯府的丫头?”慕西月问。
“我认得啊,绮儿。”
慕西月又问绮儿是谁,流浪汉便把曾在街头碰见绮儿,绮儿向他施舍的相识经过说了一番。
“这些话,怎么前面没向官府反应?”
“官府?”流浪汉冷哼一声,愤恨道,“那也得我进得了官府的门呐,那群看门狗不把你乱棍打出就不错了,我何必自己找事。”
竟是这样,慕西月不再说话,默默掏出一个大银锭子反手扣在了桌面上。
那流浪汉顿时两眼放光,伸手就要去拿,奈何那扣在银锭子上的那只玉手却不见移开的意思,流浪儿只得尴笑着把手缩了回去。
“帮我找到绮儿!”慕西月开出条件。
流浪汉尚有顾虑,这时,一直坐一边无所事事的白玉突然“啧”了一声,伸出手,拿食指中指两根手指在桌面一路行走,朝着那银锭子的方向,一边叫道:“欸!老大!这活我能干啊,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种事情直接交给我就可以了嘛。”
流浪汉急了,冲着白玉委屈道:“老大,你不能这样啊!”
“你也认识绮儿?”慕西月问白玉。
白玉笑了笑,双手环抱,下巴朝那流浪汉努了努:“他知道啊。”
流浪汉叫了起来:“哎哟!老大,你可不能这样啊,你这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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