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 16 章
晚夏渡秋的时间很短,一场凉雨下来,空气趋于柔和。
校园道上,两旁的梧桐树依旧葱绿。透明雨滴坠落,风里的凉意直窜鼻尖。
新生大会结束已经有一段时间,林以甜坐在教室里上课,握笔认真记下老师讲的知识要点,再恍惚抬眼,外面的枝条似乎抽长了些。
膝盖发疼,骨节抽长。
这场雨是她久违的生长痛。
PPT翻页而过,教授话筒的声音在整个教室回荡。
“那么软件生存的周期过程就是这样的,总的来说,前端的研发只是冰山一角,后期的维护以及如何地更新迭代,才是真正的挑战......”
“下面我们来简单介绍一下,软件开发方法学。”
老教授扶了扶眼镜,喝口茶慢悠悠地继续,“这开发方法学主要分为以下几大类,我们前面也有提到......”
雨已经停了。
今早的最后一堂课结束,林以甜收了东西和顾湘她们一起去吃饭。
路上顾湘兴致很高,开了话匣子就库库说话,提起有新人要来和她们同住,林以甜知道她消息通,便问她知道新来舍友的消息。
顾湘说新舍友是校艺术协会的会长。
林以甜怔神:“简学姐?”
“可……开学这么久了,不是早就定好了吗?”
顾湘神秘兮兮的捂嘴:“换寝。”
简舒文和原寝室的舍友有矛盾,听说已经是不可调节的阶段了,导员劝解无果,也怕矛盾激化真出事,就同意了她的换寝。
一个寝室四人,简舒文是唯一被排除在外的,因换寝这事,还被导员约着单独谈话,写了一千字的检讨。
人来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
林以甜上前帮她弄行李,就像开学那天,学姐贴心上前接过她的行李。
“噔噔噔,欢迎学姐的到来~”
“学姐我来帮你,进来吧进来吧。”
“欸!你们怎么可以抢功劳啊!学姐别动,放着我来,小小行李直接拿下!”
完全不一样的氛围,708的门被打开的刹那,温暖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外头的气温回升。简舒文口罩里闷出热气,眼眶发涩。
来的晚了,宿舍里就只剩下进门的位置。
林以甜见简舒文顿神,便指着自己的位置,轻柔的开口:“学姐要是不想睡那里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下......”
渺渺接下去:“是啊是啊,我的也可以。”
简舒文唇角漾起浅笑,“没事的。”
看向林以甜,她眸中酸涩,忍着颤低声,“谢谢。”
林以甜抿唇,眼底亮晶晶的:“没关系的学姐,我们以后就是舍友了。”
之前就认识,简舒文在宿舍里最熟的人就是林以甜。
打开背包,简舒文纤细的骨节探进,想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倏忽间,尖锐的刺痛扎进皮肉,碎渣玻璃里已经看不出完整的镜框。
林以甜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眉头跟着皱起来:“怎么了学姐?”
简舒文的脸色有点白,怕人知道,睫毛扑闪着颤了两下,把委屈咽进肚子里。
“没事,眼镜碎了。”
已经说不清第几次被人踩碎了眼镜再放回去,她总要被扎得满手血。简舒文咬着唇,将话说的很轻。
头发别过耳后,她闷声,继续收东西。
林以甜眸中染上了层怅意,又不知道该如何说,最后只得借着发糖的名义,发到最后往简舒文手里也塞了一颗:
“吃糖嘛学姐。”
-
华大室内训练场,高挂于顶的白织灯耀眼如星。
反复挥拍成了机械记忆,带起的风阻扬起鬓边额角的碎发。
汗珠汇在发丝末梢,谢燃硬挺的眉骨在光下渡上了朦胧的滤镜,汗水顺着轮廓分明的下颚滑落。
韩教练叉腰,目光敏锐的看着白色小球来回飞跃,“明年举行的汤姆斯杯,上面的意思是希望大家加把劲,给队里争口气。”
“世青赛我们打得就很不错,都到总决赛了,得再上一层楼,拿个冠军回来才是真有本事。”
提及此,谢燃屏气。
世青赛......
记忆在刹那轮回翻涌,折叠成肘骨的筋脉,牵动着一场无人知晓的剧痛。
阵阵沉重,拖延撕扯着他的呼吸。
“谢燃。”
韩教练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对,立马正色:“专注眼前!不要急!”
短暂的断片过去,他垂眼,舌尖重重抵在后槽牙上。
血意上涌,心中剧烈的不安燥动被压下。
握紧球拍把,他合拢的指骨背青筋明显,蛰伏在汗液与皮肤之下。
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将思绪拉回。
【22:20】
第三场比赛结束。
韩教练赞许,“好球。”
他双手环胸,“谢燃看球还是很准的啊,38拍,刚好把这球顶到对方头顶去,这个靠底线的位置。”
看着围靠过来的几人,韩教练目光定在谢燃身上。
“你自己怎么看这局的表现?”
教练面上是夸,但更多还是希望他自己能复盘一番。
谢燃背着手反思,“这局的球我们在防守上的取位还是太靠左了。”
这是他们中场僵持不下时,15:15的那次僵持下,被云朗一拍打落的比分。
韩教练满是欣赏地点头,“另外......我觉得你们两个在场上还是要调动得更积极一点。”
“速度、节奏、另外还有你们两个快速的衔接。”
韩教练抽空看了眼和谢燃搭档的林和西:“明白吗?2,4,6拍,这个衔接要再快一点。”
再问到云朗这边,他立马会意,老实地背过手:“今天我们在后场球的处理上吊球吊得太多了。”
“对。”
韩教练扬下巴:“这点你们就要向谢燃学习,像他那种挥拍的节奏策略,就很不错。”
“例如杀-吊-杀之类的......要让对方摸不到你的节奏。”
云朗低低点头,抬眼看了谢燃一眼,浅咬着后槽牙没应声。
队伍解散回去,云朗往二食堂走,路上又碰见程皓枫和谢燃,就顺道一起。
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几句,云朗才知道谢燃最开始也不是打羽毛球的。
最初他跟着人搞田径赛事,后面教练发现他对于球类的敏感度高,才调了他来。
“那也行啊,”云朗直言,“你现在不打的挺厉害的。”
谢燃失笑,不放在心上:“哪厉害。”
最初被送来学体育,是他小学考10分时。
一张只需写简单加减法就能满分的卷子,他十分。
谢燃父亲知道后对他好一阵打骂,偏不信他是在考试时睡着了。
彼时恰好父亲的好友在市内搞体育选拔,要找好苗子,6岁以上就成,跑得最快的就签了合约收进去。
谢燃就去了,然后不出意外地得了第一,被败家爹莫名其妙送进去学田径。
“他怀疑我脑子不好。”
拖着尾音,谢燃满是不在乎轻笑了声,“给我送来队里训练,管饭吃饿不死就行。”
被家里奉为云家太子爷的云朗自然不懂,第一次听见还有这样的事,沉默了会。
身边的程皓枫一把搭住谢燃的肩,“嗐,谁不是呢。”
“我那老登还和教练说该怎么严肃怎么来,别整死了就行。”
“可别了。”
谢燃的眼神游移,噤声淡漠着,“你要是死了,老头不得心疼死。”
云朗扯回正题:“行了,先吃饭吧哥。”
谢燃嘴角噙着笑,单手划着手机。
“滴”的一声支付成功,他端着托盘走开。
有人迎面朝他嘿了一声招呼,听声音是周尧,谢燃意外:
“哟,你怎么舍得出门?”
“我也不想,下午不是体测吗?”周尧耸肩,“欸你坐哪?我要和你们一起。”
谢燃淡漠挑眉,“那呢。”
“行。”
“这来都来了......”谢燃叫住他,“带瓶饮料。”
“路费。”
“两瓶,一瓶请你。”
“得嘞,谢谢哥。”
-
一向害怕上体育课的林以甜有些丧气,特别是听见体育老师说要测跳远。
还没开始测的人儿踌躇着脚步,看着班里其他同学往操场的沙坑处涌去,心里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当众跳远对她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跳不远不要紧,但要是摔了个屁股蹲就不好说了。
这无异于一场当众处刑。
林以甜轻咬着下唇,悄咪咪往队伍最后面躲。
好在表现不算太差,她也过了及格线。心情大好想要去买瓶牛奶奖励一下自己,她刚抬脚走近小卖部就遇见了熟悉的身影。
渺渺认出来,低声扯了下身边的人儿,“你部长。”
林以甜撞见谢燃的那瞬,心脏骤然一紧,泵越的频率比刚刚预备着跳远还快。
“嗯......”
她抬眸盯着人的侧脸发懵。
谢燃散漫的站在收银台前,轻轻松松就比别人高一截,侧面对着她,优越流畅的五官曲线惊为天人。
他手里漫不经心提溜着瓶橘子汽水,指节削瘦修长,两指轻勾着瓶盖,500ml的瓶子在他手上格外小。
冰饮瓶身的水汽被风吹拂,冷热交织,揉碎夏日唯一一点暑气。
林以甜的呼吸被冻住。
鼻翼小小的煽动,妄图掩盖发芽的悸动。
谢燃买完就走,没发现她。
林以甜掐着指尖,压下视线刻意不去看他离开的背影。
想买甜牛奶的她站在冰柜前,凉意扑面而来,五彩缤纷的饮料挤了满眼。
视线定在橙色的包装瓶上,是谢燃同款。
她心里一颤,酸涩的意味涌上心间,愈演愈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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