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 56 章
新庆宫位于长安城东,其前身是由“五王子宅”合并的隆庆坊,也是李隆基作为藩王时期的宅邸,他登基后并未入主大明宫,究其缘由,那座皇城并未给他留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反而让他十分厌恶。所以即便是登基后,他的饮食起居及政务处理依旧在兴庆宫进行。
抵达新庆宫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李玄玄一下车,顾不上宫婢们的迎接,就急匆匆地向长生殿赶去,路上提灯的宫婢们见了她都退至一旁行礼。
高力士一脸哭丧着迎面赶来,上前行礼,道:“长公主,咱家已等候您多时了。”
“三哥情况怎么样了?”李玄玄简短地问道,脚步却没有停歇:“还烧着吗?”
高力士赶紧起身跟上,略带哭腔道:“咱家不敢隐瞒长公主,大家的实际情况还要更糟一些。从昨日夜里到现在,大家还未醒来,滴水未进。”
李玄玄的脚步又加快了一些:“太医署可派人瞧过了?”
“王御奉与张御奉已来了三次,王御奉还为大家扎了针,但见效甚微。”
李玄玄猛然顿住脚步,转身问道:“昨夜你可在三哥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听说三哥害病的事还与阿娘有关?此事是真是假?”
高力士掏出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珠,眼神却向着四周飘忽不定:“昨夜……昨夜的确是出了一些状况……”
李玄玄挥手屏退了周围的仆从。
“如实说来!”
高力士这才向李玄玄低声道来:“昨日夜里……”
夜深人静,夜幕的降临为庄严肃穆的大明宫添上一丝阴冷。
李隆基与父亲李旦商议完政事,已是子时,他走出蓬莱殿,钻进殿外等候多时的御辇里,朝兴庆宫返回。
御辇经过太液湖边时,飘来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
“呜……呜呜······呜呜”
“停轿,停轿。”李隆基向高力士问道:“何人在此哭泣?”
高力士伸长脖子四下探望,寻找哭声的来源。
此刻乌云蔽日,天色暗淡无常,太液湖原本的粼粼波光也已消失不见,整个湖水犹如一坛墨汁,与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诡异难辨。
湖面上漂浮着一层起伏不定的白雾,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微风吹起草木发出的沙沙声。
这让哭声显得愈发令人毛骨悚然。
隔了一会,高力士颤声答道:“陛下······是女子的哭声,声音好像是从湖里传来的。”
“护驾!”
左千牛卫大将军张厉也察觉到情况不对,他高声命令道,霎时数十名随行的千牛备身排列好队形,进入戒备状态,宫婢们也将李隆基紧紧围在中间。
“闪开!予倒要看看,是谁如此胆大包天,敢在圣驾面前装神弄鬼!”李隆基挥手将身前的人赶开,向湖边靠近想看个究竟。
高力士与张将军伴其左右,不敢大意。
众人向湖心眺望,皆骇然。
漆黑如墨得太液湖面上浓雾四起,隐约看见一位身着衮服,衣着华丽的女子,正毫无凭依地坐在湖水上,背对着众人小声抽泣着。
高力士壮着胆子高声冲女子喊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处哭泣?!”
一阵寒风袭来,吹散了湖面上厚重的雾气,也吹散了笼罩住月色的云纱,清冷的月光瞬间照亮整个湖面。
众人皆屏住呼吸,怔怔地盯着坐在湖面上的女子。
那女子缓缓扭过头,娟秀的面庞死气沉沉,没有一点血色,浑身湿漉漉的,一颗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划过眼角的泪痣。
“三郎······”
女子颤抖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却清晰无比地钻进耳朵里,干涩刺耳。
“我的玄儿呢?”
李隆基震惊地瞪大了双眼,恐惧瞬间蔓延上他的心头。
“阿……阿娘!?”
“玄儿……玄儿……”女子慢慢站起身,浓雾包裹着她的襦裙,缓缓向岸上的人群逼近。
众人吓得汗毛矗立,颤抖的四肢却像是扎根在土里,无法挪动半步,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越来越近。
妇人虚无缥缈的声音传来,她冲岸上的人缓缓勾着手。
“来啊……玄儿……我的好孩子,到阿娘身边来。”
站在前排的千牛备身和宫婢,眼神顿时变得木讷起来,他们摇摆着身子,在迷雾的包围下,一步一趋地向湖心处走去。
高力士一见情况不对,也不敢多瞧,他赶紧喊上左千牛大将军,搀扶起两腿不听使唤的李隆基,几人跌跌撞撞地火速逃离太液湖,不敢回头再望一眼,身后,歇斯底里的尖叫声阵阵响起:“不是!不是你!你也不是!啊!!!玄儿!把玄儿还给我!”
“事情的经过便是这样。”高力士垂着脑袋,又擦了擦汗,心有余悸道:“圣人回到寝殿后便高烧不退、昏迷不醒。太医署说圣人只是受到了惊吓,但不知为何就是醒不过来。”
李玄玄沉吟一会,又问道:“昨夜那些被勾走的人后来怎样了?”
“无一人生还,那些人的尸体日仄时才被打捞上来,太医署派人去瞧过了,有溺水而亡的,也有窒息而死的,尸身上有很多抓挠的痕迹,都是虐杀。太上皇怕引起朝中恐慌,就先将此事压了下来,尸身也都尽数焚毁。”
李玄玄眉目紧锁,脸色凝重,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压得下来,现在朝中的风言风语也不知传成什么样了。
她压低声音问道:“那妇人呼喊了我的名字?现在宫里有什么传言?”
高力士诚惶诚恐地抬起头望着她。
李玄玄脸色阴沉,一字一顿道:“关于我的?”
高力士神色慌张道:“长公主,那都是些捕风捉影的说辞。”
“说。”
“咱家听到的传闻,说是窦太后枉死于大明宫,冤魂不散。长公主前些日子离宫,太后思女心切,有怨于圣人······”高力士一边说着,一边小心地窥视着李玄玄的脸色,见她没有发怒,又继续说道:“还有说窦太后在那头形单影只,想要长公主去给她做伴,结果圣人替公主挡了这一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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