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扎根
“月儿,回来了吗?月儿?月儿!快看谁来了?”
天已昏黑,刘氏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喊着江衔月的名字。
江衔月直觉不对,她不认为有什么人是值得刘氏为她引荐的,还是用这种幸灾乐祸的口吻。
她屏住呼吸,隐匿在枝叶间,与枇杷树融为一体。
只有灶房的灯亮着,刘氏朝身后摆了摆手,自己悄悄进了灶房。
灶房里空无一人。
刘氏皱眉,又往西厢房去,西厢房门上的锁还挂着,也没人。
“人没回来?”有黑影猫着步子走到了刘氏身后,声音油滑黏腻,令人恶心。
“奇了怪了,刚刚看着人朝这边儿走的,篮子还在灶房里搁着呢,谁知道这一会儿工夫,又去哪鬼混了。”
“是不是你瞧错了?要不,咱去屋里等着?这天都黑了,还怕她不回来?等她回来了,怎么着也逃不出咱们的手心儿。”
“这倒是,你去,先去我屋里躲着,等院子里有动静了再出来,到时候直接把她堵到屋里。”
“你屋子在哪,给我领个路吧,嗯?”男人一只手挑着刘氏的下巴亲上去,另一只手从她溜薄的衣摆下钻进去。
“哎呦~你胡闹什么,别动手动脚的,一会儿人回来了。”刘氏欲拒还迎,软倒在男人身上,轻轻捶打他的肩膀。
“你还怕什么,那软蛋绿毛龟晚上又不回来,等你那便宜闺女回来了,看我伺候得你舒坦,说不定不用用强,她就愿意了呢。”
“嗯,那往这儿走,嗯~轻点……”
之后传来的声音不堪入耳,渐渐飘远。
——
江衔月已经泪流满面,她死死盯住灶房里那一簇幽暗的光,狠狠咬住不停颤动的手指。
那灯火闪了闪,明明灭灭,像一束幽暗的鬼火,让她瑟瑟发抖。
要怎么办呢?她头脑发懵,看着延伸到东厢房瓦片上那根脆弱的枇杷枝干,颤抖着往前迈去。
“唔……”
被人擒住的一刹那,江衔月大脑一片空白,她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只有如空洞般的眼眶像泉眼一样不间断地溢出泪水,几乎是顷刻之间,就打湿了钟五的手背。
“月儿,是我。”
熟悉的清润的声音传来,江衔月只觉得自己像瘫痪了一般,站不直也立不住,只有紧紧地依偎着身后的人,她才能稍稍直起来。
钟五松开捂住她嘴的手,她急促地呼吸着,嘴唇张张合合,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钟五用衣袖抹去她糊了满脸的泪,轻声道:“好了,没事了。”
他跟在刘氏和那男人身后进来,自然清楚发生了什么,心中除了愤怒就是怜惜。
可到了此刻,他又有些不知所措,他的心怦怦跳着,那种焦躁像是要一股脑涌出来一般,急需做些什么,来拭去她脸上的泪迹,抚平他心中的褶痕。
“还站得住吗?”钟五低声问。
江衔月无声点头,她不敢说话也说不出话来,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那在这儿等一会儿,别怕,我很快就回来。”
他极为短暂地拥了她一下,而后就将她安置在三根粗壮的枝干中间,还是觉得不放心,认真交代她,“扶好,别往房顶上去,上面有青苔,滑得很。”
江衔月憋着泪点头,娘亲没有骗她,即便哥哥没有回来,另一个人却来了。
刚刚的某一个瞬间,她很想去触摸钟五的手,看看那条线是不是也系在他的手指上。
她手指颤了颤,终究还是没有伸出去。
钟五拍了拍她的脊背,干脆利落地跳了下去。
他顺着墙根进了屋子,直接在酣战的两人发现之前,用床单兜头将他们罩了个严实,在他们惊惶失措得吱哇乱叫的时候连着两手刀将人劈晕,用绳子捆了一圈又一圈,而后打了个死结,扔到一边。
——
江衔月数到第三个六十的时候,钟五出现了,扶着梯子让她下去。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钟五看江衔月的情绪虽已平静下来,可红红的眼眶还是不停溢出眼泪。
他心中发颤,用另一只还干着的衣袖给她擦了擦,扶着人往江涛家的方向走。
到了斜拐角处,已经能看到院子里熏蚊子的艾草堆上蒸腾起的烟气,嗅到那浓郁刺鼻却又隐含清香的气味,听见此起彼伏的鸡鸭鹅的叫声,江衔月这才像是活了过来,觉出自己还在人世间。
“我就在这儿,你一个人可以吗?”
江衔月摇摇头又点点头,她挣开钟五的手,扶着墙,脚步蹒跚地往前走去,又忍不住回头看。
钟五大步走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没事儿,那边有我,你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只说在路上恍惚看见院子里闪进去个人影,有些害怕,不敢回去,别的不用多说什么。”
“钟,钟大哥,我……”
江衔月声音发颤,她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心脏里的血液在不停涌动,像跃动的火舌一般,可凉意又从这无星无月的夜晚渗进她的骨头缝里。
她在水火之间挣扎,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月儿,”钟五近乎干涩地叫出了她的名字,只觉得心里像是被火烧过似的,疼过之后就成了寸草不生的荒芜之地,急需要水源滋润,深情填满,好像只有将她牵在手里,圈在怀里,桎梏在心里,才能缓解那份焦灼。
“月儿不怕,此事过后,我去跟三叔说。以后,以后我守着你,护着你,再不让你一个人,也再不让人欺负你。”
他常常行走于市井之间,这样恶毒的人,这样歹毒的用心他不是第一次见,却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会发生在自己身边,而他们要伤害的,还是他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
从看到那两个人影从江家后墙角绕到大门起他就觉得不对劲,没有思考就跟了过来,直到在墙角处听到两人对话,他心都揪起来了,不知不觉间后背的衣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刘氏到底没有找到她,这让他放心的同时又担心起来,她到底在哪呢?是藏起来了,还是不设防的呆在某一处?
他听江大大伯母无意间提起过,她耳朵好像不是很好使,会不会没听到刘氏二人的动静?
无论如何,确认她的安危是最要紧的。
想到这里,他原本焦躁不堪的心反倒定下来了,不由就想起当初隐现在枇杷枝叶里的红色裙角。他仰头看了一眼,待二人进屋后,又仔细听了听,才确认了她的位置。
可确认了位置,他却不敢贸然进屋出手,怕吓坏了她,再让她坠下树来。
直至此刻,将她拥在怀中,他才有种劫后余生之感。
他庆幸自己今天来得及时,也庆幸这个时候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自己。
——
江衔月脑子乱作一团,她眼里憋着两包泪,看向钟五,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即便她神思恍惚,却也明白了他说的守着护着,大概是为了她的清白着想,要向她家里求亲的意思。
撞上这样的事情,即便非她所愿,一旦闹将出去,说在别人嘴里,大概也不会好听。
可越是如此,她就越憋闷,越难受,肠中千回百转,终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钟大哥,你,你不用勉强自己,你走吧,就当什么都没有看见,我,我会跟他们好好说的,多谢你救了我,我~我不会连累你的,我会,会感激你的……”
可是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感谢他。
他已经在紧要关头救了她两次。
他这个岁数,或许已经有了心仪的女子,或许家里已经给他定好了亲事,或许他正满心期盼着洞房花烛,娇妻稚子。
难道就因为救了她,就要把自己的婚姻也搭上么?
可是她要怎么办?
今天之前,她还可以安心地等着三奶奶和大伯母给她相看婚事,按部就班地嫁过去,平平淡淡,顺其自然过完这一生。
可今天之后呢?
他刚刚站在她身边,就已经在她心里扎了根,她还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然后去嫁给别人吗?
她当然做不到。
更何况,他走了,她要怎么跟家里说那些事呢?可他要不走,家里人又会怎么看待他呢?
江衔月想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下,只觉得周遭一片昏暗,连钟五的身影都开始模糊起来。
——
钟五无措地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清瘦小娘子,有些捋不清她的话。
什么叫勉强?什么叫不会连累?
直到眼前的人捂着脸蹲下身去,眼泪从指缝间溢出,在地面上砸出一个个小坑,他才明白过来,或许她根本就不曾明白他的心意。
钟五扶着江衔月的胳膊将人搀了起来,认真问道:“月儿,你要拿什么感激我?”
江衔月愣住,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刹时间不由连眼泪都止住了,待想明白钟五的问题,不禁又啜泣出声,噙着泪去翻自己的荷包。
她有钱,可她也只有钱,钱于她来说,是最好的东西,也是最苍白无力的东西。
钟五笑笑,即便她在他心中生根发芽,却也不曾知道她竟是如此可爱的一个人。
他捧着她的脸,熠熠生辉的眼睛里盛满了细碎的月光,望向她犹带泪痕的眼。
“月儿,书上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黎山上,你出现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就非你不可了。”
如果说白石桥上初遇之后再不相见,他还可能就此抛下那不可言说心思的话,那黎山之上,她再次出现在他面前时,他就决意要求这段姻缘了。
江衔月却摇头,恩是恩,爱是爱,两者怎能混为一谈。
在梦里生活的那些年,她娘跟她讲过,她会嫁给她爹也是因为她爹救了她,可是只靠恩情维系的婚姻是不能持久的。
若是两人合得来,因恩生爱,自然是一段佳话。可若是合不来,迟早因恩生怨,恩怨恩怨,不就是这么来的。
她爹和她娘已算是情投意合,相互包容,彼此珍重的夫妻了,即便如此,她娘却也躲不过郁郁而终的结局,更何况世上凡人居多呢。
她过去不曾期待与谁产生这样的感情,是因为她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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