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野马
陈方平的死讯是在三日后传来的。
起初是建州城外几个浣衣的大娘发现了他,以为又是哪个喝多的醉鬼。几人喊了两声没有回应,走过去才发现这尸体都给泡得发胀了。
几人吓得赶紧报了官。
叶夷简闻讯赶来的时候,州府衙门的仵作已经验完了尸,说是酒醉失足,落水而死。
叶夷简不信,又亲自查了一遍,发现死者口鼻内有泥水沫,肚腹微胀,除此之外身上并无其他致命外伤,确为呛水身亡的不错。
而且听陈方平铺子上的伙计说,三日前,陈方平于酉时离开店铺,去往城中花楼吃酒。与花楼老鸨交待的酉时至店,亥时离店相吻合,且陈方平离开的时候,多位酒客都能作证,说他确实已经醉意阑珊。
一切看起来都合乎情理、毫无破绽,可是令叶夷简感到奇怪的是,死者既是失足跌落,身上却不见醉酒摔倒所造成的擦伤或挫伤,况且这条河并不在陈方平回家的路上,这么说来,他一定是专程往这里来的。
然而很快,叶夷简的疑问就得到了解答。
官府在陈方平的宅邸发现了他写好的认罪书,叶夷简亲自比对过笔迹和手印,确为陈方平亲自书写的,说自己鬼迷心窍嫉恨上姚月娥,故趁她赴黄府家宴,在回程路上安排了截杀,如今担心事情暴露,惶惶不可终日,选择畏罪自杀以求解脱。
至此,陈方平遇害的所有细节都对上了,逻辑合理清晰。
可叶夷简就是觉得,这所有莫名的合理之中,藏着某些不可言说的荒谬,偏生他一时半会儿又毫无办法,只能烦躁地抓起封令铎的茶盏,一饮而尽。
“没想到这黄慈竟然这么狠!”叶夷简忿然叹气,“起初还想着逼他一下,能让陈方平主动自首,没曾想这人倒是懂得手起刀落,不留后患的道理!”
这么一来,他们最初盘算从陈方平撕开闽南路这条道,算是给堵死了。
以黄慈谨慎又多疑的做事风格,动了陈方平算是一定程度上的打草惊蛇。姚月娥此番看到了黄慈的真面目,怕是更不可能跟他真心合作。
而这些忌惮和心思,以黄慈的老辣,他未必不知。
因此陈方平这一死,且不说对查案有什么影响,倒是一定会让黄慈对姚月娥更多一份戒备。
所以,他们大概只能另想法子去接近黄慈了。
“嗯。”从头到尾神色平静的封令铎终于应了一句,淡声道:“我知道了。”
“……”叶夷简抽了抽嘴角,心道封大人这是风浪里滚惯了,所以波澜不惊了是吧?
他这边都急得火烧眉毛了,那人却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叶夷简故意呛声,“听封相语气这么平静,难不成已经有办法了?”
出乎意料之外的,封令铎又“嗯”了一声。
方才还淤积在心中的郁气,被这轻轻的一句给吹散,叶夷简知道封令铎这人的办法,没有十拿九稳之前,都不能称之为办法。
于是他嘿嘿两声,一溜烟儿地窜上罗汉榻,做出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封令铎蹙眉觑他一眼,缓声问他,“在建州城这段时日,你以为我白日里都在干什么?”
“啊?”叶夷简眨了眨眼,因为他这才发现,自己最近早晚忙着和闽南路的官商应付,确实没有关注封令铎的动向。
封令铎没和他计较,只问:“没发现我院子里多了好些东西?”
叶夷简这才怔忡抬头,环顾四周。
这一看,他倒是真的发现封令铎屋里,不仅多了好些瓷器家具,就连自己如今坐着的这张罗汉榻都是新的。
而且……双手抚过身侧的扶手架——温润细腻、触之清凉,叶夷简心跳一滞,眼睛瞬间变得晶亮,“这是……”
他不敢相信地望向封令铎,半信半疑地确认,“这是整块黄花梨木做的罗汉榻吧?还有这博古架、这拔步床……天呐封恪初!你这别不是借查案之名,行贪腐之事吧?!”
封令铎不想理他,兀自道:“与其我们找机会接近商会,不如让商会的人自己找上门来。我这些日子在建州城花了大把的银子买瓷器买家具,就是在告诉那些人,闽南路来了条大鱼。”
叶夷简听完“啧啧”两声,凑过去挤眉弄眼地打探,“那买这些东西的银子……”
他想说若这些银子是皇上批给微服查案的公款,到时候案子了结,他能在京师找人将这些卖个好价钱,朝廷的钱还回去,剩下的他俩五五分。
谁知封令铎面无表情地乜他一眼,冷声道:“是我的。”
“哦……”叶夷简语气恹恹,例行公事地问了句,“那他们商会有上钩的么?”
“已经有人在暗中打探我的来历了,”封令铎轻哂,“我也刚好借这次茶瓷展,在闽南路正式亮个相。”
“嘿!”叶夷简眼睛泛光,差点就拍一把封令铎,夸他真有两下子。不过转念一想,这人可是曾带兵打得前朝屁滚尿流的当朝封相,人何止只有两下子,三下子、四下子都是有的。
他有些赧然地笑了笑,转移话题道:“那姚月娥怎么办?黄慈估计会想尽办法阻止她在展会上出头,这可不是薛清自己欣赏就行了的事,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姚月娥的东西若是不能服众,薛清于公义碍于舆论,怕是都不能偏帮。况且……”
叶夷简颇有些无奈地补充,“姚月娥一介女子,想要服众,只怕是技艺与人持平都不行。她须得要高出别人很多很多,多到众人无话可说、无刺可挑才行……你懂我的意思吧?”
封令铎闻言沉默。
他不喜欢薛清,不喜欢他对姚月娥过于越界的在意,故而出于私心,他实在是不希望姚月娥与薛清合作。况且姚月娥若是真的选择离开封府,那让她见识一下这外面的险恶和偏见,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毕竟离开他的庇佑,不仅仅只是意味着自由。
思及此,封令铎收回目光,垂眸盯着案上书卷对叶夷简道:“你派几个暗卫跟着她,确保上次那种事不会再出现,其余的……不用多管。”
“哈?”叶夷简挑眉,但看着封令铎神色肃然的样子,又觉得他不像是说笑。
不过也是,叶夷简心想,孩子都是在外面被欺负了,才知道父母的好,封大人大约是想着借黄慈的网,追自己的媳妇,看看能不能以此逼得姚月娥回头。
啧啧……
叶夷简在心里感叹,若不是自己跟这人一块儿长大,怕早就被他这九曲回肠的心思给绕死了。
什么高深莫测、难以捉摸,不过是大男人的小心思罢了,啧啧!
*
瓷展设置在建州城外的北苑茶场,这里自前朝以来,就一直是御供皇室的茶园。
姚月娥的马车辰时出发,到达展会场地的时候,茶场前已是人头攒动的景象。
这次闽南茶瓷展因着皇商的名头,很多外地的、乃至外邦的行商都慕名而来,此时已经三三两两地候在了外头。
姚月娥才做窑厂不久,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盛大的场面,一时竟生出些胆怯,抱着匣箱的手也不觉收紧了几分。
进了正院的仪门,在正堂正对着的堂院内,姚月娥见到了今日前来参展的各家展台。
这些展台在长方形的堂院中围包四边,中间是一个大长案,想是用于向商户和评审们展示瓷品的。
姚月娥围着正院走了一圈,终于在距离商户和评审席最远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窑厂的名牌。
“敢问这位小哥,”姚月娥蹙眉问一旁负责检验的伙计,“这瓷品的展位,是怎么定下来的?为何我家的展台位置这么偏啊?”
那伙计瞟了一眼姚月娥身后的牌子,不耐烦地答到,“展位是按照各位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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