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食人
袁氏走后,长垣对柳心道:“娘的病大半是心病,自从爹死后她就郁郁寡欢,强打着精神照顾我们,这段日子省吃省喝,瘦得不成人样了,这脑袋怕是还不太清楚。你别理她,先这么着,等撑过这段日子我再带她上城里看大夫。”
柳心有点害怕这老太太,怪邪门的,不过也不好说什么。“那你这段时间别出门,出门就喊我,我可不敢跟你娘单独待在家里。”
长垣笑道:“怎么,怕她还能吃了你不成?放心吧,你这肚子里有她的金孙,她吃谁也不忍心吃了你。”
柳心白了他一眼,“那可说不准,你老子娘你当然不怕了,这家就我一个最危险。”
“得,把汤喝了吧,我洗碗去。”
在柳心的瞪眼中,长垣端着碗走了出去,看见院子里一个瘦小的背影蹲在那棵树前,以为是长好又在找蚂蚁,喊了一声,“别找了,长好,蚂蚁不来咱家了,快回去睡吧。”
那影子回过头来,却是袁氏直愣愣地飘过去,“娘?您在这找什么呢?”
袁氏一边走一边道:“媳妇饿了,得吃点好的,得找点好吃的给她。补身体......”
长垣怔怔的,然后哭笑不得地离开了。
柳心躺在床上,只要一想起那块肉胃里就翻江倒海起来,肚子一边由于饥饿而疼痛,一边却又什么也吃不下去,后来连米汤也没有,水源渐渐成了稀缺品,她嘴唇干裂,皮肤发黑。她想,人肉大概是有毒的,又或者是四毛的鬼魂在报复她,一想到她挂着鼻涕在院子里走来走的的样子,她就害怕。
人肉眼可见的瘦下去,比长好还瘦。加之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地里盯着她,她觉得自己也要疯了,饿疯了,吓疯了,在这个破败荒芜的小乡村里,人类脆弱得不堪一击,也可怕得胜过妖魔。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许久,不知道时间,她似乎听到长好的惊呼,“好烫啊!二哥,嫂嫂是不是要死掉了?”
“你在这里守着心姐,我去城里找大夫。”
又过了一会,她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张苍老的面庞,浑浊的眼睛,像鬼魂一样.......用一双贪婪的目光看着她。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渗出的不知是汗还是泪,“别走,长垣,长好,别走——”
一双手从她的脸上抚摸而过,冰凉的,皱巴巴的,她的心一直在跳,动弹不得,最后那双手到了她的肚子上,贴了上去。
“娘,嫂嫂会死吗?”是长好的声音。
那双手似乎离开了她的身体,开始拿汤勺给她喂水,“不会。”
女人坚定道:“嫂嫂不会死,她只是太虚弱了。长好,你希望嫂嫂死吗?”
“不!嫂嫂很好看,也很好,我不要嫂嫂死。”
她的嘴里被放进了一颗糖块,甜滋滋的,是麦芽糖的味道。是她给的那块麦芽糖,长好没有吃掉它,小心翼翼地藏在那个罐子里,她年纪最小,挨的饿却最多,可能是饿怕了,像只小仓鼠一样,吃什么都习惯留一点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她上次清扫房间时看到的,那罐子里只剩最后一个小糖块了。
长好带着些许哭腔,女人嘘了一声,“娘也不想嫂嫂死,所以咱们得帮嫂嫂,好吗?“
“好。”
“长好乖,娘知道小长好最乖最好了。”
......
声音渐渐走远,四周安静下来,麦芽糖的香浓甜味像蜜一样将她的神经浸泡在里面,渐渐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她本能地张着嘴咽了一口汤,滚烫的,香浓的汤汁,带着油脂,滑进了喉咙里。她意识逐渐清晰,努力想要睁开眼睛。
“娘?你给她喝的什么?”“
“鸡汤。熬了两个时辰的鸡汤。你回来了,快坐下,那碗里的鸡肉心姐吃不了,你趁热吃了。“
“哪来的鸡?”
“你大姐叫人送来的,我跟她说了心姐的事,她很高兴呢。”
长垣嚼着鸡肉的牙齿忽然顿住了,“大姐怎么可能给我们送东西?”
“你这话说的,那再怎样也是你亲姐...我的亲女儿,她亲侄子都要饿死了,她怎么不能送点东西来?”
袁氏嗔怪地看着长垣,嘴上挂着笑容,一边朝长垣走去,“要是喜欢喝汤,再给你匀一点心姐的。”
她把汤倒进了长垣的碗里,搅了搅面上的浮油,一边推到长垣嘴边,“听话,快喝吧,从小到大,娘都是最疼你的,给你的都是好东西。”
长垣本不想喝,只觉得袁氏今日怪怪的,但已经被碗对嘴推到了边上,汤从两边嘴角溢出,便也只得吸了一口。
正要吞进去,却听得那边柳心终于清醒过来,哇得一声又干呕。
长垣正要看去,袁氏仍扶着那碗要他喝尽,便听柳心咕咚一声从床上掉下来,一边朝他们爬了过来,“长垣,别喝!”
“她杀了小妹!她是个疯子!”
柳心跌跌撞撞爬起来,猛地扑了过来,打翻了长垣手里的碗,她双眼通红,浑身发抖地扶着他支撑着自己。
“你娘已经完全疯了,她杀了小妹,把她....把她熬成了汤给我们喝......”
长垣愣了愣,“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长好可是袁氏的亲女儿,是她最小的女儿。
柳心将放在一边的还装着汤的锅拿了下来,用汤勺寻找着什么,继而她顿了顿,颤抖着捧给长垣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
九根手指头,尽管被斩断,看不出是动物还是人的手指,但小妹天生左手只有四根手指,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情。这锅汤里浸泡着的,是小妹的手指。
前不久她还用这双手喂她吃糖块,温热的,柔软的小手......
长垣双眼猩红,发出一声怒吼,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为什么?娘?小妹是你的亲女儿啊,你怎么忍心亲自放干了她的血,吃她的肉?”
“不吃肉,就死了。不吃肉,心姐没有营养,孩子就死了......”
“没有孩子!“长垣一拳打在了桌子上,恨意无处发泄,他握着袁氏的肩膀,像抖谷子一样摇晃着她瘦弱的身体,“你清醒点吧!没有孩子!心姐只是吃了四毛犯恶心,我们连夫妻之实都没有,哪来的孩子!”
“没有?”袁氏愣了愣,“没有......”“怎么可能没有?”
柳心想了想,拉开了袖子,赫然一道朱砂印记映入袁氏眼中。
她的心猛然一痛,几乎站立不住,整个人向后倒去,“即便真的是孩子,这个肚子里还没出生,连个模样都没有的东西,真的比你活生生的女儿还重要么?虎毒尚不食子........”
“你闭嘴!”袁氏似乎清醒过来,怒气冲冲地看着柳心,抬手朝她扔了一只碗。
哐啷一声摔在墙上,柳心恨恨看着她,“现在后悔了?你手起刀落,割开小妹的脖子的时候怎么不知道后悔?怎么不知道难过?你以为那么多的血,就能从手上洗的掉?”
柳心一步一步逼近她,恨不得生劈了这女人,“小妹哭得那么大声,那么可怜,你难道就听不到她的害怕?她对你的恨?小妹说,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她会永远待在这个家里,看着你受报应!”
“闭嘴闭嘴!”袁氏发疯似的推开她,她看着自己的双手,看见血哗哗地从四面八方流过来,浓重的血腥气息,长好的哭声萦绕在耳边。不,不,都是幻觉,她喂她喝了糖水,里面有之前大夫给她开的安神药,她走得无知无觉,什么也不知道......长好最乖了,什么也没有说......
柳心死死拉着她的手不放,“我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有人圣人到如此地步,把一个跟你毫无血缘关系的人的孩子看得如此重,怎么有人竟然能为了别人的孩子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我知道你打得什么算盘,你以为这样我们就会感激你,会对你感激涕零,五体投地,恨不得余生把你当活菩萨太上皇一样供着,你就可以安享晚年,受着七邻八巷的追捧,是不是?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看似对孩子们疼爱,实则自私自利,毫无人性,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
“你懂什么!”袁氏像一头失去神智的母狼,发出最后的哀鸣,“谁要你们的感激!”
她眼睛死死盯着长垣,那双慈悲低顺的眉眼里露出了潜藏已久的恨意,“你,还有你,你们算什么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天生的灾星!我养了这兔崽子这么久,亲爹找上来了,见钱眼开就跟着他走了,后来可好,人家不稀罕他。要是稀罕,当初怎么会不要他,怎么会落到我们手里?”
“不是你们串通人牙子把孩子拐到手的么?现在又胡说八道什么?“
“呸!谁稀罕拐他这个病秧子,看着就养不活,还花了我五两银子!要不是我没有个男孩儿,实在没有办法,他就是丢去喂狼也没人会看这个小畜生一眼!”
长垣瘦弱的身躯一颤,咬牙扶住了桌子。
袁氏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那笑里都是恨意,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他亲爹因为这个小畜生害死了长红他爹,害得长红长好十几岁就没了爹,这些年我们过得有多艰难,受了多少白眼。都是他害得!”
“既然如此,你该杀了他,而不是为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牺牲长红,又牺牲了长好。”
“你以为我不想杀了他?”袁氏恨恨道:“所以我才给他娶了媳妇,只要生下孩子,赵家有了后,他就没有用了。”
她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后?谁的后?长垣的孩子和你有半点关系没有?”柳心连冷笑也笑不出来,只觉得这女人的想法出奇地离谱,长垣一个柳家的血脉,和赵家八竿子打不着,他怎么就能延续赵家的血脉?
“他姓赵,就是我赵家的孩子,端的就是我赵家的瓦盆,续的赵家香火!“
“荒谬!”
柳心想,袁氏是真的疯了,疯得还不轻,走火入魔,行迹无由。
“他是姓赵,可流的是柳家的血,和你不一样,和赵家也不一样。和你一样的,只有长红长好两个人。你杀了自己的亲生孩子,你会受报应的,入了地狱,就要受九道轮回之苦,生生世世,不得好死。”
“你吓唬我?”袁氏笑了起来,“要入地狱,也是他先下。”
她狞笑着看向面色青白的长垣,“本来还想着我们孤儿寡母,共同把我的乖孙带大的,你们却非要来逼我!好啊,那就一起死,黄泉路上,也有个人作伴。”
她说着将那个罐子从桌上抱了下来,往地上一坐,“老赵啊,我替你报仇了。你不是最喜欢长垣了么?死之前还挂念着他,既然你这么想他,那我们就一起来陪你了......”
柳心心下大骇,“你胡说什么?什么意思?”
袁氏从怀里摸出一把药渣,呆呆地嚼着,怎么也不说话,只是笑着。她的精神似乎一下子被抽走,整个人像断了线的木偶,以飞快的速度衰败下去。
柳心见她如此,转过头像向长垣求救,却见他不知何时紧皱着眉头,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长垣?怎么了?”
长垣面色发青,嘴唇乌黑,嘴角淌出一抹血,接着剧烈咳嗽起来,边咳,边喷出大口鲜红的血液。
“你咳血了!这血......”她看向那碗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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