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新的地方

村子旁边的大石头上，坐着一个小女孩，她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着远处一群藏族男孩女孩们嬉戏。

这时男孩们捡起地上的石子，互相扔向对方，一个“不小心”，一颗石子重重砸在女孩头上。

女孩的头上立刻肿起一个大包，她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一动不动。

那个扔她石子的男孩见状，眼神微微闪动了一下，他刚想走上前，就被旁边的人拉走了。

男生们顿觉无聊，改玩起别的游戏。

女孩没在那里待多久，发了会呆，觉得有些无聊，就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村子风景优美，红顶白墙在绿色的山间显得格外夺目，让人无端升出一股宁静平和的感觉。

女孩漫步目的地走着，时而站住观看一下周围的景色，时而盯着一处发呆，每当这个时候，她总是感觉世界格外宁静。

等她回到属于自己的小屋时，才恍然发觉太阳已经升到正中，明晃晃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

女孩本来以为她能像往常一样看见正在做饭的女人，和另一个对她们不错的阿内，但是没有，屋里依旧静悄悄的。

女孩有些困惑地站在原地，一时还以为自己走错了房子。

“那个，”独属于藏族男孩子清亮的声音响起，“今天真是不好意思，没想到打到了你。”

女孩转过头，看向面前这个男孩，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男孩见她这样，索性也不理她，随意在房子里找了个角落坐下。

女孩有些局促地看了他一眼，只能继续不安地站在原地。

她和女人已经来到这里有一段时间了，只是依旧听不懂当地的话，只能凭借一些简单的手势交流。

只有村子里一些年轻人去镇上学习过一些汉语，能和她说上几句话，比如面前的男孩，他就是阿内的儿子，为数不多能和女孩说上几句话的人。

她们在这里住了几年，眼睁睁看着这个村子从最开始的与世隔绝，到现在不时有人来旅游观光，越来越汉化。

但女孩知道，女人心中的忧虑越来越深，她最近的情绪又开始不稳定起来，时常会精神恍惚。

她们估计在这里待不了多久了，女孩想到。

只是她站在原地，从正午站到太阳落山，都没有人再踏入这个门。

女孩心中不免有些焦躁起来，她开始来回小幅度地踱步，直到男孩猛地站起来，起身就往门外跑去。

女孩连忙追了上去，跟在男孩身后焦急地寻找，只是他们一个晚上都一无所获。

她们失踪了。

两人睁着眼一直到天亮，也依旧没有等来她们的消息。

女孩看见男孩的神情越来越焦急，到最后，只剩下浓浓的颓废和绝望。

又不知过了多久，男孩终于红着眼开口说话了：“阿妈不见了。”

“我妈妈也不见了。”女孩低着头，声音里带着连她都意想不到的哽咽，或许，她还是喜欢她的。

男孩这回沉默了很久，他似乎回想起了当年和阿妈一起的生活，两人笑着闹着，他慢慢长大了，阿妈却变老了。

他时常能想起童年时期和阿妈一起放牛时的经历，直到他后来上学，学到了不一样的知识，认识了更广阔的天地，思维渐渐飞出了那个小村子，飞到外面去了。

他跟阿妈的观念发生了越来越大的冲突，觉得阿妈的观念迂腐至极，他越来越不听阿妈的话，渐渐地，也不怎么回家了。

男孩突然就哭了出来，像是积压了很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出来，他一哭，就停不下来了。

女孩没动，顾忌着这依旧是男孩的家，不敢随意走动，只能依旧局促地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男孩哭。

她突然想到，自己一直是这样，从来没有一块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永远都是那样飘零，没有归处。

女孩看着男孩哭到直不起腰，只能无助地将头低下，突然眼睛就湿润了，等她回过神来，眼泪已经划过脸颊。

他们都开始哭了起来，男孩在为自己未能弥补的遗憾，女孩在为自己漂泊的人生。

男孩在茫然之中抬起头，猛然看见站在房子之中的女孩，她眼角挂着泪，像剪不断的珍珠，一颗接一颗落下，在月光下反射着孤独的光。

男孩看呆了，只觉得她好像自己，孤独无助。

“你，过来坐着吧。”男孩突然出声，向女孩道。

女孩听见他的话愣住了，没有反应，男孩继续道：“我记得，你说你想有个家。"

女孩的泪停住了。

之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女孩竟真的像有了家一样，她可以拥有一个自己的房间，可以在这里住下。

连她身边唯一一个不稳定的因素都消失了，尽管是带着泪的，可是她竟是很安心。

女孩每天站在窗口处看着，男孩赶着阿内常赶着的牛，如一个格外平常的上午一样，往山上走去，渐渐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

女孩看着他消失，又转回头，自己缩在自己的角落里，看着阳光映出的窗影出神。

直到再次被门口的声音吵到，她又站在窗口望去，见男孩正和他的朋友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

男孩背对着她，女孩只能看见男孩的同伴脸上灿烂的笑，像天边的云霞，她突然很想知道，他们嘴里所说的事，一定是开心灿烂的。

男孩听后和他们一起笑着，然后走进院子，冲他们挥了挥手。

他转头看见女孩正透过窗子看他，阳光在她脸上映出窗户的影子。

男孩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但很快，他换上一副笑脸，笑着冲女孩点了点头，女孩就又会把头缩回去，看不见人影了。

日子就这么平静地过下去了，女孩很少出门，男孩天天出门，像是本该如此。

“你想出去看看吗？看看我常去的地方。”终于有一天，男孩出现在了女孩门前，他背着光，女孩看不清男孩脸上的表情。

明明西藏的夏天并不暖，甚至透着凉意，但女孩依旧觉得很温暖，像是她童年时期常感觉到的夏天。

女孩脸上浮现出一丝很久都没有过的笑意，她站起身，对着男孩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地向上山走去，男孩没有牵牛，在前面带路，女孩不常走山路，渐渐跟不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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