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天黑了，但这个世界依旧明亮
叶筝缓缓睁开眼睛，休眠仓的舱盖已经自动打开，柔和的光线洒在她的脸上。
她坐起身，揉了揉有些发沉的太阳穴。直到视野彻底清晰后，她才发现云易澜正斜倚在休眠舱对面的墙边。
男人低垂着头，冷峻的面容被凌乱的碎发遮住了大半，仅有露出的下颌线绷得笔直，左手却以与气质全然不符的轻柔力道揉捏着阿诺的后颈。
他的目光虽然看似漫不经心，但时不时会瞥向休眠仓的方向，仿佛在确认她的状态。
阿诺的尾巴在地面拍打出懒洋洋的节奏。直到感应到叶筝的动静，它立刻抬起头，耳朵竖得高高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主人，你醒啦！】
"监管人是在监工？"叶筝屈指敲了敲休眠舱边缘，戏谑的尾音裹着刚苏醒的沙哑。
她翻身落地时踉跄了半步，人造骨骼关节发出轻微的摩擦声————直到现在，她依旧不适应这个冰冷的机械身躯。
看到眼前仿生人的动作有些迟缓，云易澜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叶筝看向云易澜，语气轻松：“监管人这是在等我吗？”
那高大冷峻的男人却并未回应，只是默默收回了抚摸阿诺的手，站直了身体。
叶筝走到他面前，低头看了看阿诺，伸手揉揉它的耳朵：【阿诺，休息得怎么样？】
阿诺蹭了蹭她的手心，欢快地回应：【很好！阿诺精神满满的！主人，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了？】
看到它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叶筝笑了笑，抬头看向云易澜：“监管人，请问我们现在可以出发了吗？”
云易澜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语气依旧平静：“恩，暗潮已经将你和阿诺的所有生物特征和记录从十二区的社会公共网络剥离，几个财阀集团的私人数据库也做了三重覆写。”
叶筝一愣，有些意外：“什么时候的事？”
云易澜身形未动，只是微微侧了侧头，目光再次扫过她的脸庞，仿佛在确认她的反应：“你们刚到诊所后就已经行动了。半个小时前通知已清除完成。”
叶筝一边舒展身体，一边思索着。看来这个世界还是太过于依赖科技网络，只要自己和阿诺的相关信息不在其中流通，除了实验室那些人，基本上没有谁会知道她们的模样——如此一来，倒像是给自己和阿诺披上了一层隐形的保护衣。
她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了。谢谢你，监管人。”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与感激，让人听不出丝毫异样。
哪怕段知微已经在五分钟前告诉了自己，而且透露的信息更多——是图心带着季沐阳完成的。
云易澜转身走向房间的一角，拿起一个包裹，递叶筝：“这是你需要更换的衣物。”
叶筝接过包裹，低头看了看，发现里面是一套普通的休闲服装，设计简洁却不失时尚。她抬头看向云易澜，嘴角微微上扬：“监管人，你还挺细心的嘛。”
云易澜听后只是冷笑了一下，眼神中透着一丝讥讽：“毕竟你这一身出去就会被抓走，我不想惹出额外事端。”
他的语气冰冷，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说完，他转身走向门口，靴子在地面上敲击出规律的声响。
【阿诺，你也跟着出去吧。】
【好哩主人！】
“换好就出来。”他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随即金属门缓缓地关闭，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嗒声。
叶筝站在原地，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衣物，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她轻轻叹了口气，这还真是摊上了个不近人情的监管人。
不再多想，她迅速换上衣服，动作干脆利落。
换好衣服后，叶筝走到门口，手指在门把手上停留了一瞬——冷静，至少在监管人面前，不能出任何岔子。随即她推开门。
云易澜正背对着站在门口对面，见叶筝出来，目光在她身上扫过，确认无误后，淡淡说道：“走吧。”
叶筝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行动。
她知道，云易澜的冷漠和疏离是她最大的障碍，但也是她最好的突破口。她必须利用一切机会，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的信息。
阿诺欢快地小踏步跟在旁边，尾巴摇得像个小风扇。
叶筝瞥了一眼阿诺，嘴角微微扬起，随即转头看向云易澜的背影。她故意放慢脚步，语气轻松地问道：“监管人，我们现在是在哪个区？”
云易澜头也不回，声音冷淡：“第五区。”
叶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试探：“第五区……那第七区是不是更靠外？”
云易澜“嗯”了一声，依旧没有多余的解释。
叶筝心中暗自盘算。
根据资料库显示，这个赛博世界共分十二个区，每个区域都像一座孤岛，彼此之间通过悬浮轨道相连。中上层阶级都挤在前三个区域，享受着最先进的科技和最优质的生活，就像一个近乎完美的乌托邦。
越往后，区域的发展越差，资源匮乏，治安混乱。第五区和第七区都卡在中间，不上不下，既没有前三个区的繁华，也没有后几个区的破败与绝望。这里的居民们都过着平凡的生活，既不会引起上层的注意，也不会被下层的混乱波及。
有时候，平庸才是最好的——这样的区域既不会引起太多注意，也不会缺乏必要的资源，正是隐藏行踪的理想之地。
直到从穿梭梯通往地面，叶筝这才知道第五区的暗潮基地是深埋在地下的。
走出暗潮的基地，叶筝终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天黑了，但这个世界依旧明亮。
城市的天际线被无数绚丽多彩的灯光勾勒出庞大的轮廓，一架架飞梭在既定的星道上疾速穿行，留下的点点光彩划破黑夜，月光与星光在这片人造的光海中黯然失色，仿佛被这个世界的辉煌彻底吞噬。
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如钢铁巨人般屹立，每一扇窗户都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光芒。高高低低的大楼顶部投射的巨大全息广告不断变幻着画面——最新型号的义体，最新季的娱乐节目，最新量产的仿生人......
街道上，灯火通明，行人匆匆而过。霓虹灯在潮湿的空气中闪烁着，投射出迷离的光影。路边的酒吧和娱乐场所传出震耳欲聋的音乐，低音炮的震动仿佛能穿透人的骨骼。
人们在其中狂欢，酒精、虚拟现实和仿生伴侣交织成一种虚幻的愉悦，掩盖了这座城市的空虚与腐朽。
叶筝站在人群中，目光穿过层层光影，凝视着这座城市的深处。
她的瞳孔中倒映着无数闪烁的光点，仿佛整个赛博世界都在她的眼中燃烧。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无法用语言描述眼前的景象。这个世界比她想象的更加复杂，更加震撼，也更加......令人窒息。
她仿佛是这个繁华世界里的一个孤独的影子，不知该何去何从。
才怪。因为她有阿诺陪着。
也因为旁边的云易澜还在打量着自己，她很快就收回了惊艳的目光。
阿诺兴奋地东张西望，时不时用鼻子嗅嗅空气中的气味：【主人，这里好热闹啊！】
叶筝笑了笑，低下头的时候努力压抑着翻涌的内心，摸了摸它的脑袋：【是啊，阿诺，我们终于出来了。】
几分钟后，两人一狗来到最近的地轨入口。
叶筝觉得这个入口像个巨大的钢铁蚁穴，人潮如忙碌工作永不停歇的蚁群般川流不息。在这里穿梭不断的，一眼扫过去，绝大部分都是普通阶层的人类和仿生人，夹杂着少部分的仿生兽和各类机器。
进入通道的同时，两旁的金属壁闪烁着幽冷的光，时不时有扫描光线纵横交错————叶筝恍惚间觉得，这里像极了现实世界的地铁站，只是被赛博化了。金属、光线、机械，一切都显得更加冰冷而高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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