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年节
泰州是上州,下辖除了南家所在的泰兴县外,还有海陵、盐城、兴化三县。内城属海陵县,放眼全国海陵县也算得上望县,繁华通达,泰州这名号,便是从这上头来了。
年节里处处热闹,码头上吞吐不休,官道上车水马龙。
南燕雪收到的拜帖愈发多了,她只给知州和沈家回了一封,其他都交给范秦酌情处理了。
除夕这日,南家早中晚来了三趟人请南燕雪去,但南燕雪不去就是不去。
南榕惠那一脉有了嗣子,南燕雪自己有了家,有了家人,还去什么呢?
将军府孩子多,年味就足。
鞭炮一响,孩子们各个欢腾不已,每个时辰正点都掐着打炮仗,夜里也不睡,举着游龙灯跑来跑去的。
南燕雪让人领着他们上街买年货,几乎是要什么买什么,衣裳也是人人新做一套。
厨房的灶台连着好几天没歇过了,长桌上摆满了冷盘和炸货,而且不论什么时候来,都有正新鲜出炉的吃食。
连面的花样都有五六种,粗的细的,圆的扁的,还有猫耳朵和剪刀面。
臊子有羊肉羊杂、熏肉脆笋、木耳鸡蛋,在一个个小钵子里盛着,热在一个个小炭盆上。
这将军府的大厨房有旁人家的一大排屋子那么大,各种器皿厨具都很俱全,锅灶就分七八个,还有烤炉、鏊子等等,操持起来趁手得很。
郁青临是找自己的晾药架子找进厨房里来了,找着了,但也拿不走了,一层一层都摆满了长盘,盖着细布,像一块块热乎乎的云。
他撩开一层瞧了瞧,是没见过的点心。
“红豆糜夹馅的黄米糕,留一半过油炸,但这样吃也好吃,就是素一点。”翠姑笑道。
郁青临拿了一小块吃,黏黏甜甜的,将他手指和上下嘴皮子都黏住了。
黄米糕上边是炉饼,一个个圆似满月,核桃花生红糖馅的,香甜焦黄。
黄米糕下边是菜盒,冬日里菜盒的馅是腌菜,同猪肉碎在油里迸出酸溜溜的香气,菜盒是个半月形,因为边缘捏得很薄,在鏊子上煎的金黄,所以第一口吃到的是脆,第二口才觉韧。
孩子们乌央乌央涌进来拿了吃的,又欢叫着跑出去了。
郁青临看着他们,觉得自己也变回了小孩。
他小时候的年节就是这么热闹的,虽然家里只有小爷爷,但四邻都是亲人,好不容易吃点带油荤的年菜,还不忘送来送去的,孩子们想玩炮仗了买不起,就挖点墙上的白霜,把炭块碾成粉,和在一块摆在瓦片上烧,虽然不会响,但火花四溅,也看得人眼亮心喜。
而眼下,笼屉里的热气冒不完,郁青临永远也猜不到下一笼揭开来会是什么好吃的,不是包子,不是烧麦,也不是米糕,而是各种各样的花馍馍,枣花馍馍、南瓜馍馍、豆馍馍,还有各种花样,十二生肖都齐全了。
他捧着一个特别漂亮枣花馍馍不下口,像孩子般稀奇。
厨房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婶子们在忙,但也有好些个大菜、冷盘是爷们做的。
那道盐酒猪头肉就是范秦的手艺,忒大个猪头蒸得酥烂,浸在调好滋味的盐巴米酒里,吃时取出来片成片,也颇考验刀工。
除夕这日,郁青临进厨房时就看见翠姑在给范校尉挽袖子,这边正千刀万剐,那边翠姑还捏捏胳膊揉揉胸膛拍拍屁股什么的,好得旁若无人。
辛符瞧见了,也凑过去悄没声摸了把范校尉的屁股,被拧了一脸的灶灰,塞了俩肉包扔出去了。
郁青临背过身去忍笑忍得发抖。
桌上已经切好的卤白肉、卤猪肝都是范秦的盐卤手艺,郁青临被招呼着尝了尝,范秦这般粗人做出来的味道竟然鲜淡温柔,越嚼越有滋味。
甏子里装着的是用稻草捆扎着的酱肘花,这是翠姑做的,她卤水方子香气浓郁,翻煮时满屋子飘香。
酱肘花是要放冷了切的,一片片从刀锋下亮出来,断面的花纹像东湖微风时的浪头,好看极了,吃起来也是皮滑肉烂,叫人馋酒。
说到这酒,郁青临作为郎中,有些看不过眼。
本来说逢年过节喝点小酒是人之常情,郎中这时候跳出来阻止,也是败兴。
但龙三他们几人平日里就酗酒,有了过年这由头,喝得愈发烂醉,郁青临说了几次,同他们几人的关系反而坏了些。
其实郁青临也并非那么死板的人,大冬天的,不喝点酒也难过,尤其是轮值守夜的人。
除夕这一日,吃过年夜饭,消一消食,郁青临就捧着自己用水蓼制曲酿成的药酒到处分送。
府里风湿痹阻的人很多,这种药酒正对症,不过饮酒要适量,每人不过一浅碗而已。
只是发到龙三这几个素来嗜酒的汉子跟前时,郁青临脚步一拐,走了。
“凭什么不给我喝!?”既是嗜酒的,如何能看着酒跑了,龙三当即呵道。
“诸位还没喝够吗?两眼一睁就在喝,还美其名曰什么早茶早酒的!中午每人又喝了一坛子。虎子困了都知道找藤篮、蒲团,窝在灶台下睡觉,你们吃醉了,粪坑里都能躺!”
郁青临是头一次这样疾言厉色地说话,只这几人太过嗜酒,清醒的时辰屈指可数,前些时候府里还没买进那两车年酒,也不碍着这几人每日喝得醉醺醺回来。
泰州于他们来说明明是人生地不熟,他们却能七拐八绕地找到各种卖酒的地方,喝个烂醉如泥。
这事其实大家都知道,但并不像郁青临这般在意。
炮仗响了几日,他们就烂醉了几日,眼下脑子也不清楚,见郁青临要走,竟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斥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要你来教训老子!?把酒给老子倒满!”
众人见状赶忙上前劝架,可推搡间不知怎么就打起来了。
郁青临反而被推了出去,怀中一坛子酒也跌碎了,他毕竟没学过功夫,一下摔在碎片里,小腿顿觉剧痛。
郁青临挣扎着站起来,抬头正看见辛符闻声过来,正一步步挪到院门前,试探着往里张望。
“辛符,快去叫乔五哥他们来!”
辛符的表情有点怪,应该也不是被吓到了,可郁青临就见他睁着一双黑黢黢的眼,却有些少见的惶然迷茫。
不过他也是转身就走,郁青临看着他往内院跑,没有抄近路从那些灌木、花圃、假山里过,反而是逐着廊下的灯笼一圈圈绕着跑,这可不像他。
郁青临心里有些说不上的奇怪,进门洞的时候,辛符一下没了,很快又冒了出来,原来是闷声跌了一跤。
“诶!”郁青临急着想去看他,结果一动,痛得龇牙。
他低头一看,酒坛碎片扎得颇深,鲜血淋漓的,再抬头时辛符已经跑远了。
郁青临疼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水蓼这东西很辣,用水蓼制曲酿成的酒也辣,方才他们一叠声夸这酒够劲,其实是药的辣味,而非酒的烈性。
所以这辣劲沁在这深深的伤口里,痛得叫他愈发受不了。
醉鬼只有四五人,可这大院里二十来个人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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