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天令(二)
秋雨转急,众学子的衣帽渐渐被雨水濡湿,发丝与帽檐淌下的水珠,洇湿了衣领。
可即便如此,也无一人敢提议进棚躲雨,只因这茶棚里,美人的脖颈上,架着一道剑光。
顾清澄见无人应声,只继续道:
“但舒羽既无林小姐之财势,也无诸男儿之高志,不过是一介布衣,于诸位于同一屋檐下萍水相逢罢了。”
“故而看来,这强与弱,和男女、财势都无干系,舒羽明明不愿争,只为躲雨喝茶,何错之有?”
“可如今林小姐眼底含泪,诸君沐雨却不敢入棚避雨,想来是舒羽错了。”
她叹息着,收了手中剑,轻声道:“林小姐,冒犯了。”
家丁们见顾清澄收剑,手中弯刀再次逼近了她的脖子。
“好了,都退下!”林艳书的眼睛红红的,脆声喝道。
家丁们愣住了,盯着自家小姐不敢动弹。
“舒羽姑娘说得对,让他们都进来吧。”林艳书强行压住哽咽,高高地抬起了下颌,“这些男子还真是欺软怕硬,无人敢夺剑便罢了,本姑娘说让他们出去,他们也便乖乖淋雨去了。”
林艳书看着纷纷涌入茶棚的众人,骄纵道:“只会逞口舌之快,若是硬气的,此刻就不该顶着本姑娘的嘲笑进来。”
“还有你!”林艳书一拍桌子,盯着顾清澄,“敢拿剑指着本小姐的脖子,若我二哥在,你早就没命了!”
这时,车上的侍女端着红木托盘过来,其上有两个青花茶盏:“小姐,这是您刚刚要的雪煎山间翠。”
林艳书想到顾清澄方才的凶神恶煞,本能斥道:“端回去,本小姐才不请她喝呢!”
她一动一怒间,腰上的鎏金小算盘也叮当作响。不过这次茶棚里的众人无人再敢回头看她,大家都默契十足地装作无事发生过的样子,各过各的,一片和谐。
很好,顾清澄心想,她该走了。
于是她抱起剑来准备起身。
“你还真走啊!”林艳书又一把抓住了顾清澄的衣角,“不给本小姐赔礼道歉吗——”
“何人在城外械斗?”
话音未落,远处又传来一阵清朗有力的男声。
马蹄嘚嘚间,来人身上的铠甲也随着马蹄韵律发出金玉撞击之响。
马儿打了个响鼻停住,他翻身下马,驻守车门的兵卫很快在他身后围成了一排。
是的,这便是分领城外巡防的禁军都监,如意公子,贺珩——也就是上个月受江步月所托,派人从囚车里救出顾清澄的那个贺都监。
贺珩一身禁军铠甲,皮肤如初降新雪般白亮,却因长期的操练平添了几分英气,他阔步向茶棚方向走来,是听得方才有学子向他手下汇报,有人在京城门外械斗。今日是各方学子来天令书院朝圣的日子,他断不能容此等差错出现在自己的辖区内。
“本都监问你们话呢!”
他大马金刀地往茶棚前一站,声音洪亮,连两颗虎牙都透出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无人应声。
他扫视了茶棚一周,茶棚里的众人要不在捧着书卷躲雨,要不在抱着茶碗喝茶,人人专心致志,并无丝毫械斗之相。
“说是南靖的林家和一个北霖女子挑的头?”他并不气馁,又追问了一句。
“大人,便是此二人。”身后的兵卫上前,向贺珩指了个方向。
贺珩顺着兵卫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茶棚角落坐了两位妙龄少女。
一位面容普通,却身形挺拔,另一位金枝玉叶,但也恬静乖巧。此时,两位少女正用着细瓷的青花茶盏,仪态端庄地谈笑品茶,与这茶棚格格不入,哪和械斗沾得上半点关系?
“你们两个,方才于这茶棚间械斗了?”那兵卫看了眼自家长官强忍着的白眼,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厉声问道。
那金枝玉叶的少女被吓了一跳,腰间小算盘乱响,另一位冷静少女放下茶盏,回过头来,将手中短剑双手捧上:“长官,民女与林小姐一见如故,于这茶棚间品茶论剑,或许一时忘情,惊了这棚间个别茶客,长官见谅。”
兵卫看了眼短剑,并无异常,又补充问道:“那林小姐的众多家丁呢,不是围殴?”
“长官,您说的可是他们?”林艳书怯生生地转头,小手一指,茶棚边上有一辆华贵马车,一众家丁正手拿抹布上下擦拭车上的泥渍,“小女子想着,要进京城了,总得体体面面的才好,可要一一将他们叫来,给长官问话?”
“行了行了。”贺珩朗声喝退兵卫,只是抬眼问了一嘴老板,“可是店家报的案?”
这店家自林艳书进来就没少收银子,忙不迭道:“大人,没有的事。这棚内都是学生,林小姐也守规矩得很。”
贺珩闻言,也不再追究,但铠甲下的桃花眼终究在二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尔等入了京城,便要守京城的规矩,尤其是考录在即,有寻隙滋事者,本都监必严惩不贷。”
言罢,他挥手收队,翻身上马,消失在城门中。
茶棚角落里,林艳书松了口气,大眼睛忽闪忽闪,盯着顾清澄看个不停:“舒姑娘,你也懂茶?”
顾清澄与她装模作样时,品茶论剑的仪态与学识,竟比她还要强上三分。
“个人爱好罢了。”顾清澄既然无法马上走人,干脆安心品茶,抿了一口,在心中感叹,江步月府中的吃穿用度实在是清简,这上好的雪煎山间翠她已经很久没咂过味儿了。
“刚刚来的那位,嘘,就是大名鼎鼎的如意公子吧!”林艳书完全露出了少女娇憨,“我听别人叫他贺都监呢,也是有趣!”
“林姑娘在南靖,也听说过如意公子?”顾清澄应道。
“何止是听说,他爹镇北王的威名,谁不知晓!如今看来,虎父无犬子。”林艳书认真道,“听说他明日也要参加天令书院的考录呢。”
“若是都过了,那大家就是同学了。”她托着腮,思绪已经飘到了远处,“对了,舒姑娘,你打算挑哪四门?”
顾清澄知道她问的是天令书院考录的规则:天令书院教的是圣贤书,考的也是君子六艺,即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中,各科目单独考核,取最高的四门成绩求和,排名录取,这也意味着,为了精益求精,学生们可以在六艺中只挑四门参考。
方才那些男学子们听得林艳书是女子,便忍不住嘲讽,即是因为许多女子考生,从不出闺阁,却只去考那书与乐,为的是拿到这两门的高分后,博一个书院考录单科魁首的才女之名,虽然合情合理,却无形中给真正想要参考书院的学子,增加了考试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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