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妹妹？

是夜，因为白天睡过，空乃渐渐清醒。

她蓦地睁眼，盯着虚空，神采奕奕。

或许是感知到她的动静，一旁被褥上的乱藤四郎慢慢翻了个身，面对着她。

“你睡不着了吗？”他轻轻问。

“白天好像睡够了，现在反而睡不着。”

空乃和他面对面，抿唇羞腼一笑。

“嗯，这样~我们来聊天吧！”

乱将手掩在嘴边，小声地发出邀请。

空乃点头，配合地让出位置，将被子蒙到两人头上，一起缩在被子里。

“你们家有好多人！”

空乃离得很近，脸上细小的绒毛在付丧神的视野里清晰可见。温热的吐息扑在脸上，乱的心跳加快，怀疑那块皮肤已经染上薄红。

“是这样没错哟！”回应了空乃的感叹，乱话锋一转，带了点撒娇的意味，“你离得好近，是喜欢我嘛？”

对面的人类好像没有处理过这样的问题，不知所措地宕机在原地。

借着这个时机，乱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那双浅棕色的眼睛下移到一直吸引他注意力的脸颊上。

脸颊……掐一下的话，手感应该很好吧。软糯糯的，会像大福一样吗？

“是，我喜欢你。带我来这边的时候，你握着我的手，很紧……让我很有安全感。”

就在乱思绪乱飘的时候，空乃终于加载完毕，忍着羞耻，磕磕绊绊地剖白内心。

“我喜欢被握紧手的感觉，好安心……”

这是说，有他在身边她很安心吗？

乱愣愣地想，只是这样就可以了吗？

她不是很喜欢家人吗？为什么不提出让自己成为她弟弟的要求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就可以顺势让这个人类将一期哥治疗好背上的伤再离开了。

空乃的反应不是乱预想中的那样，他原本扬起的嘴角拉平，内心却不知为何松了一口气。

“那……你有妹妹吗？”

犹豫着，乱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空乃有点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跳到了妹妹上，脸上的臊意倒是因此消退不少。

“我没有妹妹。以后也不会有了。”

空乃想起了名为母亲的那个女人幸福依偎在另一个男人怀里的样子，眼神黯淡下来。

她以后都不会有血缘相连的家人了。

她又想到了像父亲一样的则宗，想起被他揽在怀里一起看书的午后，徒然振作起来。

即使没有血亲又有什么关系？御前不是接受了她吗？只要真心相处，一定可以成为比家人还要亲密的存在！

空乃振奋起来，这才发现乱的语气萎靡，直到现在也没有说话。

她小心翼翼开口，以为他在为自己不可能有的妹妹而伤心，“乱，你是想要妹妹吗？”

她看不清乱的表情，眼前的一片漆黑让她只能睁大眼，反倒让乱一眼就看到她诚恳又茫然的眼睛。

他的内心被这眼神触动，张口想要倾诉自己关于妹妹这个词的梦魇，纠结几番，还是将舌尖上将落不落的话语收回，吞吞吐吐地问了句似是而非的话。

“呐~你会留在这里吗？”

空乃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回答，如果可以，她当然想要留在这里。

空乃有些厌烦地想，但是这里的审神者对她来说很危险，除非这个讨人厌的审神者不在了——

突然冒出来的想法让她心头一跳，赶紧将这个可怕的想法打散，这违背了她一直以来的道德，况且她也不应该越过则宗他们去谈虐待他们主人应该得到什么样的后果。

这是他们的权利，也是这里的主人本该付出的代价。

不管如何，这个想法还是在她的脑海里留下了印记。

“你是这样想的呀”乱又恢复了白天活泼的样子，凑近空乃，“我很高兴哦，你站在我们这一边。我也不喜欢审神者呢。”

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最后脑袋轻轻磕在空乃的肩上，呼吸清浅地睡着了。

空乃僵硬一瞬，又缓缓放松，也闭上了眼睛。

等到身边人的呼吸平稳，确认空乃睡着了，乱睁开了一片清明的眼睛。

还真是好骗呐，这就睡着了？

乱伸手戳了戳空乃泛着淡粉色的脸颊。

嗯~和他想的一样，是大福做成的脸颊！

乱收回手，心情渐渐冷却下来。

他当然不是想要妹妹了，想要妹妹的是审神者才对。

审神者告诉他，只要他愿意扮演审神者的妹妹，他就会恢复原样，变回那个冷淡但一直尽到审神者责任的他。

审神者将他带到天守阁，让他换了一套裙子。

乱拿起那条裙子，这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式，白色的蕾丝边镶嵌在裙摆和袖口上，身前是蓝色的蝴蝶结缎带。

乱在镜子前端详了一下自己，努力做出审神者要求的柔弱感。

他走出换衣间，审神者就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等待，等乱看清审神者脸上的神情，惊讶替代了原本的敛眉垂眼的愁情，乱及时反应过来，在审神者望过来之前调整好了表情。

审神者刚刚看起来好有耐心的样子，只因为等待的是“妹妹”吗？

即使是原本尽责的审神者，他的脸上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温情的脸色。

这给了乱审神者会变好的想法。

只要他好好扮演审神者的妹妹，审神者一定不会再对他们这么冷酷了。

他维持着表情，按照审神者教的方法，将手轻轻搭在审神者的膝上，忐忑地叫了一声“哥哥”。

审神者没有回应，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妹妹”，神态看不出喜怒。

乱慌乱起来，搭在审神者膝上的手控制不住地微微颤动，艰涩地又叫了一声“哥哥”。

审神者终于有了反应，他冷冷看了乱一眼，又戴上属于哥哥的温情面具，嘴角上扬，柔声询问。

“禾子，你很冷吗？哥哥帮你捂暖一些。”

他双手捧起搭在他膝上的那只手，力道轻柔地揉搓起来。

乱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手上的颤抖了，但是他的眼睛无论如何都无法从审神者脸上离开！

审神者明明是笑着的，嘴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手上也是轻柔的力道。

但是他的眼睛如秃鹫一般阴狠又怨毒地盯着乱的眼睛，在他惨白如鬼的脸上，眼下的青黑色将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将他神情扭曲的面容衬得愈发可怖。

“禾子，你的手为什么还在抖？”他冷恻恻地问，淬毒的眼睛一眨不眨。

乱在审神者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快要哭出来的脸，他的呼吸在审神者越来越冰冷的视线里一点点急促起来。

“哥——”

他还没有说完，就被猛地挥向拉门，重重摔倒在天守阁的走道上，一阵剧痛猝不及防地从各处传来。

审神者牙关紧咬，腮肉可怖地鼓起又放松，他站起身，浑身阴沉凝滞的气势让乱瞳孔紧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