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山中仙药
“你知道?”
南燕雪的声音冰得郁青临回了神,他微微皱着眉头,道:“从前乡上有个老头,也是当兵回来的。我那时候还小,初见他时就有些怕他,不是怕他那没了半边耳朵的脑袋,也不是怕他歪斜的身子,只怕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总是很恍惚,偶尔一聚神,又像受惊的狂兽。他也很嗜酒,说酒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有一年秋收抢粮,忽然变了天,雷声轰隆,众人都赶紧抄起家伙去收粮,阵仗虽大了点,可也司空见惯。可那老头却忽然发起狂来,大喊敌军来犯,抄起锄头乱砍乱劈,后来被人合力制服,不知是谁下手重了,伤了肺腑,他没过多久就死了。小爷爷同我说,这叫兵火失心。”
“病人。”南燕雪挑了他话里不经意的这句‘病人’,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
郁青临下意识就点了点头,叹息道:“是病人,是心病。”
他不住地说着,又喃喃道:“我怎么会没看出来呢?我早应该想到的,小旗会冲着虚空说话,我见他脑后有疤,还以为是外伤所致,原来,原来他真是觉得自己在跟故人说话。艾大哥夜里被捆起来睡,校尉同我说是因为怕犯了羊癫疯伤人,可这羊癫疯,也是从兵火失心上来的。龙三哥他们之所以嗜酒,是跟那老头一样,只有喝了酒才能有一两个时辰的安稳觉睡,不用想从前那些可怖的事,可用喝酒来驱逐痛苦,无异于饮鸩止渴。”
院里的人一个个都被乔五他们拎了回去,郁青临挣扎着站起来想去看龙三的情况。
“明天再说吧,不会一棍子就把他捅没了。”南燕雪说。
郁青临便又瘫坐下来,南燕雪见他失魂落魄的,发了善心宽慰道:“不是你的错,军医对他们也没法子。药局的那个医官也没看出这一层来。”
“不是我的错。”郁青临忽然看向南燕雪,道:“是将军的错。”
南燕雪见他伤成这样还有心思耍嘴皮抛话头,索性堵了,“是。”
郁青临一怔一默,道:“将军怎么不反驳,我后头还有话。”
“憋着。”南燕雪转身就走。
郁青临拖着伤腿跟上她,道:“我是想说,因为将军将他们养得太好,心疾靠不了吃药,就靠滋养。今日是我不好,将他们激出如此谵妄之态。若是也跟那老头似得穷困潦倒,不是疯疯癫癫,就是危如恶兽了。”
郁青临还是见的太少,兵火失心其实还有一种症候,就是寻死。
南燕雪想到这点的时候,听见郁青临痛叫了一声,转身刚好提住差点又摔一跤的他。
南燕雪的手扣在他腕子上,郁青临的手指正好也虚虚搭在她内腕上。
只不过,摸不到一点脉。
“将军夜里还戴着臂甲护腕?”郁青临飞快缩回手,他是无意却有心。
南燕雪道:“我待你真是太宽和了些。”
“将军待谁人都很宽和,我沾光罢了。”
郁青临堆起一脸笑,刚经历了这样的事,他其实根本笑不出来,唇角翘起,腮帮隆起,眼睛弯下,像个陶土捏成的福娃娃,假兮兮却也不讨厌。
“往后还得同他们住一块,怕得话可以走。”南燕雪道:“但若是出去胡言乱语,扔你去东湖肥鱼。”
郁青临的脸和唇角都平了,但眼睛还微微笑着,道:“将军自己都吃东湖里的鱼,万一哪天吃到个脚趾头多恶心?”
“你家吃鱼不剖腹?剜干净我也不介意。”南燕雪往院里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哪天我若做了对不住将军的事,自投东湖。”郁青临立在她身后说。
“投准一些,我不喜欢吃白鱼。”
“想来是因为白鱼刺多,那么我就去喂小银鱼和鲈鱼好了,春后银鱼霜下鲈,将军挑着节气吃,鲜嫩。”
这声音追着南燕雪拐过一道花墙,她站住脚,从院墙上那瓣镂空望出去,就见郁青临还站在那夜色里,揉了揉被晚风吹僵的脸,转身又拖着伤腿进那间凌乱院子里去了。
这夜还没过完,有些人的噩梦醒不了。
郁青临进来瞧了瞧,走了又回来了。
屋里多了个范秦,他身上还沾着被褥的暖意,一脸严肃地听乔五说着方才发生的事。
“你怎么又回来了?腿上这么深个口子,自己还是郎中,不知道歇着?”乔五道。
“这有几丸安神香,本来是打算进给将军的,”但南燕雪连脉都不肯叫他把,想来不会用,郁青临又对范秦道:“已经烦翠姑使人替我煎了一味药,我喝下就睡了。”
范秦点了点头,接过郁青临手里的安神香丸,搁在炭盆上熏烧着。
这几丸香是过了府里公账的,郁青临可用不起那么好的香药,熏开来的时候,这屋里被强行笼上一股温暖而美好的气味,乔五打着呵欠将窗缝推开了一点点,催郁青临快回去歇息。
打更的梆子声响起,子时正。
“听,坏事都留在去年了。”郁青临立在这满室昏沉沉的活死人边上,居然还能一笑。
除了辛符之外,孩子们并不知道昨夜发生的事。
那个时辰他们正在山水居里玩闹,除夕这夜的月色不算明亮,但山水居里是点了灯的,一团团如落星般,朦胧柔和。
唯独辛符白日里玩得狠了,依旧是平日里那个时辰睡觉,但似乎又没睡着,所以听见打斗声才过来看。
他那一跤跌得挺狠,下巴上一道破烂烂的血痂。
郁青临盯着看了看,状似无意地将目光移向辛符的眼睛,岂料被他瞪了个正着,撇出一句,“看屁啊。”
“怎么说话的,好赖不分呢你!?”
翠姑的眉间残留着一点忧心的痕迹,她拧了辛符一把,又把过他的脸看他下巴上的伤口,还伸手摸了摸他额角的那块淡得几乎看不出的疤。
“下巴上肯定留疤,这么深一口子!”她心疼地说。
辛符浑不在意,只是又瞧了瞧郁青临,神情有些警惕。
“郁郎中,你这几日就在房里歇吧。叫小吉把饭菜给你端到房里去吃,不要走来走去了。”翠姑道。
小吉就是府里拨给郁青临的小厮兼药童,类似名字的还有大吉、中吉、大福、中福、小福几个,这几个都是京中犯官家近身伺候的奴仆,还略识得几个字。
郁青临笑道:“幸好天冷,伤口只要不化脓就好了。”
翠姑叹了口气,发觉郁青临也是个犟的。
范秦见他拄着根树杈跑来跳去的,还张罗着熏艾扎针碾药搓丸,看着又可笑又可怜,就给他抢了个拐杖,想想也不对,就给他安了个坐得住的活计,道:“你,你这几天就坐着教孩子们认几个字也好,正月里偶有个上门,别叫他们冲撞了。”
这是借口,南燕雪根本不喜欢交际,即便是公事上门,也就是在外院的偏厅待客。
翠姑对于郁青临挨的这一下也有些过意不去,问他泰州过年都吃什么,给他好好做一道,补一补身子。
但一连吃了多日大鱼大肉,郁青临思来想去,居然说:“咸菜蚕豆瓣。”
翠姑却也不意外,她太喜欢在冬天瞧见各种鲜灵灵的菜色了,美滋滋道:“泰州这地方也挺好,大冬天还有嫩蚕豆吃,泰州冬天下不下雪?”
“下的。”南燕雪和郁青临异口同声道。
“但不是年年都下。”郁青临说着抬头看去,就见南燕雪走了进来,目光在长桌上的面点汤菜上一巡而过。
他顺势掀开手边小笼屉,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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