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欠钱第十六天
梅雨在窗棂上织出细密的银丝,我蹲在阳台给薄荷修剪枯叶时,楼下的信箱发出“咔嗒”轻响。
墨绿色铁皮上凝着水珠,千穗的信安静地躺在最上层,信封是罕见的靛青色,边缘烫着暗金色云纹。
我捏着信封对光端详,隐约可见内里信纸的纤维纹路。拆封时飘出若有若无的松香,像是有人特意用香薰熏过。
千穗的字迹力透纸背,钢笔尖甚至划破几处纤维——
“我做到了,我终于把一切告诉说出口了,我拿回了我应得的一切!”字迹在“终于”两个字上洇开墨团,像是把三年来的委屈都摁进了纸纤维里。
信封里附带着一张纯白的纸,就像千穗,她也会有全新的未来。
我把纸按着记忆那样,折叠,对齐纸的边沿,一只纯白的千纸鹤跃然出现在我的手中。
那个偷走她手稿享受了她所有名誉的男友,此刻正在新闻里以“抄袭惯犯”的身份接受采访。
那家伙的精神状态肉眼可见的差,面对记者尖锐的提问,山本一郎推开所有人逃走。
信末附着泛黄的复印纸,是北海道儿童福利院的捐赠协议。我对着“全部版税收入”那行字发怔,窗台上千纸鹤突然被风吹到地上。
“真好啊,千穗小姐会有新的人生。”
“喵——”
一只三花猫突然蹿上阳台。它翡翠色的瞳孔竖成细线,盯着地上的千纸鹤。
“你干嘛,我没有猫零食,你在我这最多得到一片薄荷。”我指着旁边长的稀稀拉拉的薄荷。
它眼中的无语明显的有些伤人,它喵喵叫两声。
我捡起地上的纸鹤放在桌子上。
“好了我要上班了,小猫不想被我带去加班,就快离开。”
——
“小瑶,甜牛奶要凉了。”
织田作之助的声音混着咖啡机蒸汽声传来时,我正把第八只咖啡杯倒扣在沥水架上。
波洛咖啡厅的晨光总是斜切在柚木吧台上,把他红色的鬓发染成更为热烈的颜色。
这位前杀手擦拭虹吸壶的动作依然带着某种枪械保养般的韵律。
安室透不知道在忙什么,今天的班也没来上,我又少了摸鱼的时间。
今天的上班很顺利,可能是事情很多,柯南也没时间来这溜达。
暮色中的雨滴折射着霓虹光晕,我抱着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鲷鱼烧,被织田老师拎着后领拽离积水潭。谢谢你呀,幼儿园园长。
唱片店橱窗里《卡萨布兰卡》的旋律突然被金属扭曲的尖啸撕裂,对面银行旋转门轰然炸开,飞溅的玻璃渣在柏油路上划出银河般的碎光。
“让开!”蒙面男人拽着人质撞出旋转门。
没办法,在这个杀人频率高到红的发黑的世界,我得多认识一下各位嫌疑犯,以保证我能避开大部分危险。
虽然我的视力让我压根认不出来那些危险分子,每次擦肩而过后,织田老师平静告诉我刚才的人犯下的案子,我都异常惊讶。
就算有的人是早间新闻刚放过照片,我也能转头就忘。
被挟持的少年举起缠绷带的手,我跟织田老师咬耳朵,说悄悄话“织田老师,你看那个人,怎么跟你们横滨的太宰治一样,身上缠好多绷带。东京也有太宰治的狂热粉丝吗?”
“都别动!”蒙面劫匪的嘶吼像生锈的刀片刮过耳膜。他胳膊底下夹着的少年活像条脱水而蔫掉的鱼,缠满绷带的手腕正随着挣扎渗出暗红。
雨丝斜斜地刺在霓虹灯牌上,折射出支离破碎的光晕。劫匪拽着人质撞碎玻璃的瞬间,少年绷带缝隙间露出的鸢色瞳孔——那抹深不见底的黑里竟漾着笑纹,仿佛被利刃抵住咽喉不过是场即兴游戏。
织田老师跟我说对方虎口的“K3”墨印——和新闻里连续抢劫三家信用金库的标记分毫不差。
谢谢他,不然以我这个视力压根看不清楚。
“现在的劫匪都搞起品牌连锁了?打出名气,打出品牌效应。”我缩在织田老师风衣后头小声嘀咕,“东京流行木乃伊cosplay?”
织田老师按住我探出去的脑袋,红色发梢扫过我鼻尖:“绷带数量确实超标了。”
警笛声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时,劫匪突然踉跄着单膝跪地。某团棕白相间的毛球炮弹般从花丛窜出,犬齿精准嵌入暴徒小腿的瞬间,我发誓听到了布料与皮肉分离的“嘶啦”声。
“好狗!今晚给你加鸡腿!”,终于做了件好事,这傻狗,比小矮子难搞多了。
绷带少年泥鳅般滑脱,落地时绷带散开如白蛇褪皮。他抄起还在甩口水的比格犬朝我砸来,那狗子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
“接住你失散多年的亲儿子!”少年清亮的尾音混着雨丝飘来。
我手忙脚乱接住这坨二十斤的邪恶魔鬼,被狗舌头糊了满脸口水:“谁家好人用比格犬当暗器啊!这玩意比铅球还沉你知不知道!我有骨质疏松啊!”
警车顶灯的红蓝光束切割着雨幕,少年退进霓虹阴影里。他扬起散开的绷带像挥舞告别手帕,露出的苍白手腕。
“我叫太宰治。”他的话语被风带到我的耳边,“好久不见。”最后两个字消弭于翕动的唇齿间。
看不清啊老弟,你倒是说完啊。“我管你太宰治,山田治,还是陈治,乔治,把你的狗带走啊你!!!”
然而我绝望的呐喊并没有得到那家伙的回头,也没有他良心发现回来带走狗的场面出现,也是,没有的东西怎么发现。
怀里的狗突然对着我狂嗅,湿漉漉的鼻尖激起一身鸡皮疙瘩。“你主子脑子进水你也进水?”
我揪着项圈把这坨热乎乎的麻烦推远半寸,“我都快面黄肌瘦了,怎么看也不是个好拜托养狗的对象。”
我盯着狗,试图让这只狗自己去找它的主人,奈何它只是一味地甩尾巴,吐舌头流口水。
真是遇上傻狗了,“织田老师,警局接失物招领吗?你说我能不能把这条狗送去警察局,叫警察找它主人。”
警员们突破警戒线时,少年早已融化在人潮中。
比格犬扒着我肩膀朝消失的方向嘤嘤低吠,项圈金属牌在路灯下忽闪——背面用马克笔潦草地画着条青花鱼,还有三个方正的汉字折耳根。
嘿,这家伙对我老家还略知一二呢。
我可真是个好人,这傻狗还以为在玩游戏呢,尾巴摇成螺旋桨,扇的我手臂痛。
我试探的叫了一声“折耳根。”
那条狗兴奋的要大叫,幸好我早有防备,把手放在它嘴筒子附近,一把握住,没让它嚎。
去了趟警察局,但是狗对我异常热切,他们都觉得我是在耍他们。
我:……
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回程路上,织田老师买了两罐热奶茶。易拉罐开启的呲响中,他突然说:“你还记得小时候吗?”
我把比格犬的嘴握住,刚才这条狗werwer的叫,旁边一堆人盯着我。天老爷,我是想有一天能发财被人用羡慕的目光注视,但我不想用这种方式出名啊!
“记得,怎么不记得,我还记得我不想去幼儿园被我爸拿棍子赶着去……”
“我是指你在这个世界,离开孤儿院,我们两人一起生活的记忆。”他打断我。
我往比格犬的头顶给它邦邦两拳,这狗终于不闹腾了。
听完织田作之助的话,我大惊失色,“不是,我真有个人剧情啊?没人通知我这个当事人啊?”
我第一次出场不是直接身负巨额债务,然后过上累死累活打工还债的生活吗?
比格犬的尾巴抽在我下巴上,把最后那个荒诞的颤音砸得稀碎。
织田老师摩挲着易拉罐的指尖泛着青白,雨珠顺着他的红发滴在座椅,晕开深色痕迹。
“你13岁的时候邀请我一起生活,你说你会煮饭。然后我们一起吃了一顿自我有记忆以来杀伤力最大的食物,难吃到我失去了吃下我这个食物的记忆。”
?
我:???
13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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