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杀鱼的第六十五天
湖下水质清澈,不少小鱼小虾正悬游在水域上层悠闲嬉戏,连她渔船的船底也被水中斜斜倾洒的阳光照得清晰可见。
见有巨物潜水而来,那些鱼虾纷纷受惊逃窜。
平安吐出一口气,水中顿时泛起一串透明气泡。再往水底一望,底下水质虽清可却深不见底,无端让人心生畏惧。水深几何目测难以估量,怕是得潜下去才可一探究竟。
平安屏气凝神,保存体力,仔细观察身边动静。
她悠悠拨动面前的湖水,沿着船身慢慢游走。
蓦然,前方不远处一道硕大的银白身影引起平安注意。
看来方才闹出那番动静的不是惹人厌的鼍,不是让她害怕的蛇,而是眼前这条大鱼。
平安水下憋气功夫不够,这会在水下停留半晌,已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为免力殆出事,她朝那鱼游走方向看了一眼,便赶忙浮上水面换气。
陡然从光线偏暗的水底穿到满目金光的耀眼水面,平安只觉有一瞬间的刺目。
她稳住身形,抬手擦干眼周的水,将甲板上的猪肝朝前方水面扔去后,平安深吸一口气,再度往水下潜行。
闻到熟悉的血腥味,那大鱼果真调头而来。
平安勉力睁大眼睛,这才看清楚这家伙的真容。
这大鱼身形如梭,腹部银白,尾部、鳍部呈青灰色,头长细而吻尖,朝她游来时,水中的小鱼纷纷作鸟兽状飞速逃窜。
这条鳡鱼身长怕是近六尺,足与成人身高媲美,也难怪它在这片水域肆无忌惮横行。
也难怪有人唤它水中老虎,这样的身形和牙齿,等闲小鱼小虾哪里是它的对手,但凡接近,一口便被轻易吞下。
平安捏紧手中鱼叉,脚下轻轻踢水,维持身体平衡。
就在它靠近之际,平安快速朝前俯冲,手中鱼叉直往这鱼鳃部而去。
“哗!”
那鱼叼走猪肝,在水中一个摆尾,霎时与平安的鱼叉擦身而过。
尖锐的鱼叉将将擦过它侧边的光滑鱼腹,水中顿时晕染出一圈淡淡的血丝。
见它往前方的水底逃窜,平安咬牙紧追不舍。
可行到后面,看着周遭摇曳的水草,平安这才惊觉,这里水草丰茂,她一不小心就得被缠绕束住手脚。
狡猾的东西,方才两方缠斗不息,已然耗尽平安肺部的氧气,她只得放弃继续追逐,转而往水面呼吸渡气。
望着水面太阳的倒影越来越近,平安的心依旧不敢懈怠。
这鳡鱼能得个水老虎的称谓,那可不是浪得虚名,除了攻击力强,打遍淡水水域几无敌手外,不少渔民或村民亦曾在它们手中吃过大亏。
水中本就是鱼类的主场,更何况这家伙身长体壮,在水中扑腾甩尾威力不可小觑。平安从小就听了不少鳡鱼吃人的传闻,虽不知是真吃还是拖拽溺亡,但这家伙难缠却是在四里八乡出了名的。
近了,更近了。
平安憋足气,努力克制怦怦乱跳的心脏,加大力气想要更快一步浮出水面。
可谁知脚下却传来异响,与此同时,小腿传来微微的刺痛,她低头一看,竟是那鳡鱼。
它竟又折返回来,这会正张开大口,朝她小腿咬来。
也幸亏她腿上绑了几层束带,这才没被它一口到肉。
这家伙看着嘴部不宽,可它体型硕大,嘴巴再小,也抵成人手掌宽度,若被那密密麻麻的锯齿咬住,不死也得脱层皮。
那鱼一击未成,便迅速离开。平安见状,立即放弃纠缠,蹬水继续往上游去。
终于浮在水面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胸腔里的憋闷这才一扫而空。
平安从水面往下望去,果真看见一模糊的银色影子在她周边徘徊。
她心思一转,当下有了主意。
再度潜入水中,平安这会并不急着主动攻击,而是与那鳡鱼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见它开始犹疑,她伸开手中的猪肝,淡淡的腥膻味顿时弥漫在水中,有鳡鱼在,其它鱼虾压根不敢靠近。
而那鳡鱼却也似没闻到般,依旧悠闲地在平安周边游走。
看来,这东西不但贪心,还有些记仇。
它要是真不想报复,怕是早就走了,哪还愿意在这陪她玩什么聊斋。
一人一鱼就这样在水中慢慢僵持,平安心知这鳡鱼怕是要给她玩拖字诀,越是这样,她越不能着急。
随着时间的流逝,胸腔里的氧气越来越少,平安的心也控制不住地咚咚乱跳起来,连带着身形也难以维持。
就在此刻,那条大鳡鱼却突然朝她甩尾猛冲而来。
十米、八米、五米、三米,近了,越来越近,近到她可清晰地看清它口中锐利又密集的锯齿。
变故的发生就在一瞬间,就在一人一鱼即将相撞之际,平安在水中一个侧身翻滚,躲开鳡鱼攻击,反手将鱼叉插入鱼鳃之中,而她左手亦被那鳡鱼大力甩尾击得一阵酸痛。
水中血气更甚,鳡鱼吃痛大力挣扎,方才还清澈可见的水面顿时被他们的动作搅得浑浊不堪。
趁着一击即中,平安一手大力拽紧鱼叉不敢松手,另一只手则从鱼腹摸至鱼鳃处,伸手拽起这鳡鱼就往上游。
鳡鱼吃痛挣扎,求生力道不容忽视,可平安这会只觉胸腔中的氧气即将耗尽,亦着急换气保命。再拖下去情况对她不利,唯有浮出水面吸上几口新鲜空气,她才有力再战。
是以她亦使出全身力气,奋力朝水面游去。
可谁知就在她即将破水而出之时,手中突然一阵失力,回头一瞥,竟是那鳡鱼趁她力殆挣脱了束缚往水中俯冲逃命。
平安心中无奈,但也只得加快朝水面游去,她快憋不住了。
憋气多时,陡然吸到新鲜空气,平安只觉空气中都是甘甜的味道,她的神思亦逐渐回拢。怕那鳡鱼逃远,平安猛吸几口新鲜空气后再憋气入水。
幸运的是,那鳡鱼因负伤逃得不远。平安循着水中的血迹,加速游至鳡鱼身边。
为防鱼叉从鳡鱼身上掉落,还得费劲去捡拾。平安并未选择一把抓起鱼叉,只是不紧不慢地随着鳡鱼游走,再趁其不备,伸手抠进鱼鳃就往上游。
这一回她不敢再懈怠,只是死死抓紧鱼鳃大力蹬腿往上游。
等她浮上水面这才发现,外边日光昭昭,而自己早已离船数百米。
平安眨了眨眼睛,竭力将鱼拖向船边。
等鱼被她用绳子牢牢系住口鳃,平安方瘫坐船头长舒一口气。要不是自己力气大,怕是今日也难奈何它。
有了这条大家伙,她接下来也不必再撒网,估计附近稍微大点的鱼都已被它吓跑。
只是她没有这样大的鱼护,船舱也难以容纳它的庞大身躯。
思来想去,平安只得将渔网改造一番,把这条大鳡鱼塞入渔网之中,放入水中随船拖拽前行。
要是放在船头,怕是等不及到玉溪镇就得归天变臭,她还指望着将它卖个好价钱呢。
讲这些东西归置好,平安这才回到船舱换了身干净衣物。
吃了两个油饼垫垫肚子,平安便准备继续赶路。这油饼吃起来虽没刚出炉时香,但有油有糖,用来饱腹正好。
要从云梦湖入大河,怕是还得走上个把时辰。
一路紧追慢赶,平安总算在申时赶到了玉溪镇码头。
早在半路她便去了汉云码头处理掉部分鱼,这剩下的鳡鱼她是打算留着在玉溪镇卖掉。
一来是给自家档口造造势,二来也好多引些客流照拂生意。
等平安将留着一口气的鳡鱼拖拽上岸,瞬间引来码头众人围观。不拘是闲逛的镇上百姓,还是忙活的游商与纤夫,皆放下手中活计往平安这边而来。
“这是什么鱼?这么大!”
“确实确实。”
“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大的河鱼哟。”
“这可不是河鱼。”平安笑道,“这是我千辛万苦从云梦湖捕上的鳡鱼。”
“你这小娘子,竟认得鳡鱼?”
“这鳡鱼如何卖,就是可惜太大了。”
待听得这鱼来自云梦湖,不少当地人纷纷询问能不能分开切卖,平安霎时被热情又好奇的百姓围住。
诚然,在玉溪镇的居民眼里,这鱼圈也是存在鄙视链的。
小溪的鱼不如小河,小河的鱼不如大河,大河的鱼亦不如云梦湖。
他们这里距离云梦湖算不上近,要吃上几顿云梦湖的鱼,除非去州府或是那周边的亲戚家。
要是待在家中不动,有人怕是一辈子也难遇着几回云梦湖所出的大鱼。
毕竟玉溪镇自个也是水系发达,河溪交纵,水产丰饶,除了本地渔民,有谁想不开特意从云梦湖贩些鱼来鱼米之乡买卖呢?
“胡娘子可真是好生厉害?这鱼是怎么捕捞上的?”
“嗐。”平安心有余悸地摆摆手,这才压低声音回道,“都是侥幸,都是侥幸。”
“拆开卖吧,胡娘子,让咱也尝尝这大湖里大鱼的味道。”
平安却只是笑着摇摇头:“等会再看看吧,大家若是想买云梦湖的好鱼,我这里鲤鱼、鲫鱼、翘嘴、银鱼都有,这些肉质可是个顶个的清甜。”
有人打破道:“咱们玉溪镇的鱼也不差。”
“那是。”平安笑着应诺,“咱们玉溪镇的鱼好,云梦湖的鱼也好,各有滋味,各有千秋,大家买回家尝尝就知味道。”
“嗐,你这娘子,讲话真是油滑。”
对于不买她鱼,还动辄评论的人,平安虽不会甩脸色,但也不会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做生意哪有不被质疑的,她行的端立的正,不怕他们问,就怕他们不问。
“这话说得,去过云梦湖的人可都知道,那湖面一望无际,风浪颇大。水质那更是不用说,我站在船头,可瞧见水下数米有鱼儿在游动。”
“您想想那样清澈如镜的水质,喝上一口该是何等甘甜,它里面孕育出的鱼虾,那自然也不是普通水域所能比拟。”
“那是。”人群中有人抚须捧哏,“多年前我去过云梦湖,那边的水清澈得同明镜一般,湛蓝湛蓝,澄澈见底。”
见有人替平安说话,一些认得她的人便笑言:“好,瞧你说得这样好,我便买上些尝尝,若是不好吃,我定要来找你理论理论。”
这人大手一挥,买上一条三斤重的翘嘴。
平安笑道:“如果不是云梦湖所产,您只管找我。我卖鱼的档口就在咱镇上市集,若是您吃了好,也请您往后多多照顾生意。”
“你这小娘子,倒是。”
“娘子!”木头提着几个木桶叮叮当当走近。
见平安完好无损,他这才长嘘一口气,擦了擦额间的冷汗。
平安正欲回话,耳畔又有声音响起。
“胡娘子?”
竟是之前常来照顾她生意的郭叔,这人也是老饕,不知今日找她是否会照顾些生意?
“郭叔!”平安颔首笑应。
“胡娘子这是卖的鳡鱼?”他倾身走近,盯着船头的鱼问道。
“正是,您果真识货。”
“真是云梦湖所得?”
“比真金还真,我是从云梦湖入大河,再回咱们玉溪镇的。”
说罢,平安指尖轻抚鱼身鳞片:“您瞧,这鱼身整体色泽看似是银色,可单看鳞片,它每片鳞片上边可还有层淡淡的金光。”
众人闻声低头望去,果然,那条鳡鱼身侧的鳞片在日光下金芒更显。
这可是个好寓意,这下人群更为轰动,不少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低声议论起来。
不待别人开口,郭叔便问平安:“这鱼如何卖?”
“我只整卖,不拆卖。”
“若是价格合适,我便给你包下这条鱼。”
“好。”平安开口试探,“十七文一斤。”
“这么贵?”
“这么大的鱼可不容易得。”平安并未理睬,可木头却在一旁替平安找补。
郭叔仔细检查了下大鳡鱼身上的伤痕,又打量几眼平安摆在外边的其他鱼类,这才开口问她:“一共多少斤,我要了。”
“果真?”木头兴奋问道,那语调,显然比平安还要开心。
“你这后生,我骗你作甚?”郭叔玩味回应。
木头忙笑着接话:“方才一时高兴过了头,这才说了胡话,我心中被您的阔绰与慷慨所震,这才迷了心神。我这人年纪轻,藏不住话,还请您原谅。”
“哈哈。你这小郎君,倒是一如既往地嘴甜。”郭叔不在意地摆摆手,笑着接受木头的奉承。
可这鱼身长一米有余,重量几近百斤,普通称怕是难以称出其重量。
这一点平安早有打算,她档口中有杆长秤,用来称这条大鱼是足够。
喊上木头照看渔船,平安回到档口取出长秤。
待回到码头,这边里三层外三层早已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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