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红白撞煞(5)
衣绛雪混进来吃自助,并不打算一直附在裴怀钧身上,而是化为人形飘荡。
裴怀钧也明白,衣绛雪是个红衣厉鬼,在鬼怪眼里是没有被邀请的,不宜光明正大地混进宾客里。
禁忌里说,不会有“穿着红色喜服的女子”。
虽然衣绛雪不符合“喜服”和“女子”两条,但是红衣在白事里始终是忌讳。
红白煞还未相撞,暂时不要在没摸清楚情况时,就擅自挑战禁忌。
衣绛雪自由活动时,就什么都想摸摸,是个活泼的好奇宝宝。
时而戳戳香烛,时而拽拽白幡,甚至还在写着“极乐登天,魂归幽冥”的挽联上乱涂乱画。
“这个乌龟像不像!”衣绛雪高兴地拽拽他,给他看王八。
挽联气到无能狂怒,“哗啦啦”地渗血,似乎要显出灵异。
裴怀钧不觉有什么,反而纵着他,一本正经道:“小衣虽然凶煞了一点,但他刚诞生,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懂。”
“他这么可爱,有什么错呢?”道德绑架×1
裴怀钧认真斥责小气挽联:“再说了,大过年的,来都来了,还是孩子,让小衣玩玩怎么了。”
道德绑架×3
挽联气的快要化了,呕血三升:……谁和你大过年的!
庭院里的异常虽多,却不足以干扰厉鬼,反而像个游乐场。
小衣在须弥山底下闷久了,让他放放风,倒也不错。
裴怀钧提灯,拽着衣绛雪指尖延伸的红线,见厉鬼轻盈地往天上飘去,似乎要从上空俯瞰整座宅邸。
裴怀钧温声笑道:“小衣,不要飘太远。”
他把红线在腕间绕了两圈,还时不时拉扯着,免得小衣牌风筝飞远了。
衣绛雪:“嗯!”
鬼风筝轻飘飘地飞着,俯瞰整座张家宅邸。
衣绛雪划拉空气,衣袍展开,惊奇地说:“这宅子,真的像个棺材诶。”
鬼太轻,被风吹跑,飞远了,书生就拽拽线。
鬼风筝又飘回来一点。
衣绛雪将附近看完了,没什么特别的,于是撒欢:“书生,我出去玩玩哦。有危险,你在红线上滴一滴血,我就回来救你。”
裴怀钧失笑:“好。”
暗处的窥伺:“……”放风筝呢?
怎么会有人随身带厉鬼,还点着一只伪凶级鬼怪的本源当油灯啊!
不是,他们就不懂了,来灵堂放厉鬼风筝是什么地狱操作。
什么人啊!吓死鬼了!
把小衣放出去玩,裴怀钧也不急招他回来。
腕间却始终系着红线,牵引厉鬼归来的方向。
他独自穿过幽曲恐怖的回廊,抵达到达一处开阔的庭院。
环视时,香火缭绕,白事氛围浓重,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腐臭气息,
五更天,灵堂开门。
现在还未到吊唁的时刻,已经有宾客在庭院等待了。
裴怀钧把红线缠在手腕上,用白色大袖遮住,先混进去。
丧服宾客有序地排列着,他数了数,大约有三十来个。
油灯燃烧的越来越厉害,还是保持着绿色。这里有很多鬼,但是都沉寂着,暂时没有攻击的趋势。
这里的宾客,大多数不发一言,一动不动,神情麻木绝望。
甚至有些,面容灰白,双眼无神,姿态诡异,根本无法辨认是活人还是死人。
像被白布裹着的尸体。
裴怀钧寻思:“即使是活人,也多半是被夺了意识,当作尸体裹在了丧服里,从生理上已经不算是人了。”
他提灯照去,又发现一个规律:有几个白衣宾客的脸上用丧帖糊住,看不清面孔;有些则是没有,露出青白僵冷的脸。
那糊面的丧贴,和他手中的一模一样。
裴怀钧毫不犹豫地伸手,尝试揭开贴在那宾客面上的丧贴一角。
果不其然,他看见,丧贴底下隐约露出一张被纸牢牢贴住,宛如受刑的、极端恐惧的扭曲面容。
此人发不出声音,丧贴更是牢牢黏住他的脸,把他变成与死人类似的样子。
这丧帖似乎不能暴力撕毁。
他方才轻扯的动作,就已将白衣宾客的脸撕出一道血痕,洇满白纸黑字的丧帖,将他的五官罩出分明的轮廓。
如果要强扯,怕是会把整张脸都血淋淋地撕下来。
裴怀钧眼神慢慢冷下来,欲撕丧帖。
“等一等,不能撕。”
突然,他的背后响起一个声音。
裴怀钧回头,是幽冥司那名登门要他搬家的“鬼判官”——沈云。
此时,鬼判官也披着一层丧服麻衣,腰间配黑刀,正警惕地打量着他。
他身后跟着两名同样穿着麻布丧服的“勾魂使者”。
看模样,都是司中好手,各负不错的修为。
沈云率先缓下神情,用商量的口吻:“他们是乐忧坊近期失踪的百姓。撕下帖子就真的死了,还请裴先生高抬贵手。”
裴怀钧停了手,“不撕,那你有什么解决办法?”
沈云也是一噎,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给幽冥司面子:“继续探索这座宅邸,说不定能找到营救的方法。”
“那就随便你。”裴怀钧转而看他,还是冷淡神色,很不好惹,“沈大人怎么在这里,裴某愿闻其详。”
沈云之前怀疑,这书生也是前来参加鬼丧的不明鬼怪,却很快推翻了猜想。
他去城门和庄宅行查过记录,有此人近期的通关度牒,房屋租赁手续也齐全,间接说明,这书生是切实存在的活人。
他多半是有修为傍身的民间散修,自恃不凡,又有保命鬼器,才会如此桀骜不驯,甚至不吝于抵抗幽冥司盘问。
此时,他们周边都是疑似鬼怪的白衣宾客。沈云怕惊动这些像尸体一样僵硬杵着的宾客,只道:“跟我走。”
裴怀钧也没反驳,和他走到队伍末尾处。
离那些乌泱泱的白衣宾客稍远了些,沈云站定,握紧佩刀,态度客气不少:“裴先生,敢问尊驾是何门何派的修士?师承何处?有什么神通?”
“你是恰巧租到鬼宅,偶然接了丧贴,才被卷入张家白事?”
他想要用幽冥司的身份,暂时收编这名来历不明的散修,打算给他个台阶下。
毕竟,在这种地方,一起行动会更安全。
“查户口,这也是幽冥司办案?”裴怀钧毫不给面子。
“……”咋还记仇呢。
“在下仅是一名春闱士子罢了。”
裴怀钧似乎也懒得与他纠缠,随口胡编,“没什么神通,四海行走,百鬼不侵,全靠在下一身正气。”
沈云沉默半晌:好、好敷衍。
不过,他也习惯了这般修士作风,没觉得奇怪。
修真门派虽以除灭鬼怪为己任,却不喜幽冥司的官方作派,平常也是井水不犯河水。
心情好,他们就做些表面功夫;多半时候,都不怎么给面子。
两百年前天裂时,人输掉了夜晚,也失去了月亮。
为了对抗鬼怪,修真门派里修为高些的,基本都死完了,灵均界陷入了漫长而黑暗的断代。
随着幽冥侵蚀加深,鬼怪越发恐怖,新生代逐渐没了过去的心气。
生活在绝望时代里,很多修士也不愿兼济天下,而是选择自扫门前雪。
沈云本以为寻求合作失败,却听那裴书生说:“沈大人要办案,在下一介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自然会配合。毕竟,我可不想去幽冥司吃牢饭。”
裴怀钧对沈云没什么偏见。
身为幽冥司驻城的主官,捧着他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还肯亲身深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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